这事儿……夏原吉也有难言之隐。
太祖高皇帝在的时候,天下初定,百姓们争相开垦荒地,不少土地都得以征税。
可问题在于,这数十年过去,不少地方……土地开始兼并,而有本事兼并人土地的人,往往有本事将土地隐藏起来,这种隐藏,当然不是变魔术一样把地变没了,而是凭借着他们的家世和地位,与差役合伙,在官府登记的田地登记的土地中藏起来。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门道,也是多如牛毛。
可问题就在于……这事……没办法清理,总不能像太祖高皇帝一样,把天下的所有的州县父母官都砍了脑袋,然后换新的知府和县令们去理清土地的情况吧。
夏原吉叹了口气,等进了户部,他目不斜视,自是先到中堂那儿去,可谁晓得,中堂那儿却是空无一人。
夏原吉皱眉:“人,人呢?”
连续怒叫了两声,这时才有个差役匆匆而来:“部……部堂……”
“人都去哪里了?” “都……都被拉了壮丁,那威国公来了,带着人……侵门踏户……抓着官吏们去算账。”
算账?
户部何时得罪过他,他要算什么账?
夏原吉怒从心起,勃然大怒:“荒谬。简直就是荒谬,这还有国法,还有纲纪吗?他张安世……这是要干什么?”
说罢,勃然大怒道:“那你为何在此?”
差役苦着脸道:“小人不识数,不会算账啊。”
夏原吉:“……”
这时候,夏原吉才意识到,这差役所说的算账,原来真的是字面意义的算账。
他有点懵,他要算个什么账?
当下,他抬腿:“人在何处?”
差役忙领夏原吉去。
果然……见一处厅里,人满为患,到处都是算盘劈啪作响的声音。
夏原吉匆匆进去,见这人山人海,有人拿着簿子穿梭,有人伏案打着算盘,有人拿着账本与隔壁的人低声细语着什么。
那张安世,将脚架在案牍上,被高祥等人拥簇着,气定神闲的等待。
夏原吉大怒,快步上前,大袖一挥,将张安世架在案牍上的脚直接掀下去。
张安世失了平衡,大惊,下意识道:“有刺客,保护……”
定睛一看,却是夏原吉。
张安世讪讪的坐稳,而后又站起来:“诶,诶……夏公……等你很久了。”
夏原吉怒气冲冲道:“张安世,你这是要做什么?”
“呈送钱粮簿子啊。”
夏原吉:“……”
他显然整个人好像被电了一下,凝滞了一会儿,便又怒道:“呈送钱粮簿子便呈送,何必来此撒野,你知道这是哪里吗?你干这样的事,太子殿下若知,该情何以堪?”
张安世道:“我呈送簿子,他们来算账,我在此等核算的结果,好回去交差,这天下的府县,不都这样干的,咋啦,我这也犯法?”
夏原吉一愣,道:“这……这都是什么?”
“太平府的钱粮簿子。”
夏原吉倒吸一口凉气:“怎么这么多?”
他主持户部多年,这么大的工作量,只怕至少是一个布政使司级别的账目了。
张安世道:“这是什么话,夏公不该问我太平府为何多,而是该问问……为何其他的府县,为何这样少。”
夏原吉:“……”
夏原吉稍稍冷静了,他决定不理会张安世,跟这样的人怄气,简直就是自寻烦恼,迟早要折寿的。 当下,便寻到了吴主事,道:“账目我瞧瞧。”
吴主事连忙要让座,夏原吉摇头,直接捡起了一份账簿,开始细细看去。
这一看……夏原吉便好像入迷了,一页页的翻阅,面上的表情看不到喜怒。
看过了一份,又忍不住看下一份。
张安世便又坐下,将脚架在案牍上,闭目养神。
又过去了大半个时辰……
夏原吉始终都沉默不语,只一份份的核算账目都看去,直到一份份的账目核算了出来,汇总到了吴主事这里。
夏原吉看了总账,脸上却是变了。
他显得不可置信,越看脸色越古怪,指了指数目,对着吴主事道:“这个数目,对得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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