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荣摆摆手道:“无事……无事……夏粮征收得如何了?”
张安世如实道:“大致的数目出来了。”
杨荣道:“你直说罢,不要遮遮掩掩。”
张安世道:“说出来,可能会吓到你。”
杨荣苦笑:“不,我已吓不到了,有一些情况……”
他本想说下去,可又觉得不妥,便又将这些话吞回了肚子里,转而道:“但说无妨。”
张安世却是干脆大气,道:“你自己看账簿吧,当然……这是刚刚统计的,还会有误差。”
张安世亲自将簿子交给了杨荣。
杨荣便将这簿子摊开,与胡广一起看。
他们轻轻皱着眉,细细地看着。
随即,杨荣几乎是屏住了呼吸,整个人竟是纹丝不动。
一旁的胡广,更是看得眼睛都瞪大了。
他们已经了解了情况,对太平府不敢说是了如指掌,可至少初步的了解是有的。
可真正的数目,却还是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期。
胡广终究还是忍不住惊呼道:“怎么可能!”
张安世笑了笑道:“怎么不可能?”
杨荣深吸一口气,却是抬头道:“我明白了。”
胡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解道:“杨公明白了什么?”
“我明白了……”杨荣失魂落魄地喃喃继续念。
胡广急了:“到底明白了什么?你倒是说呀。”
杨荣肃容起来:“我终于明白……为何……为何姚师傅要如此了,哎……”
说着,杨荣站起身,将簿子合上:“这些粮,何时可以入库?”
“就这几日……”张安世道。
“干得好。”杨荣道:“我需立即回禀陛下,就不能在此久留了,威国公,告辞。”
他什么也没说,拱拱手,转身便走。
张安世在后头追:“我的簿子,我的簿子,还要留着对账呢。”
杨荣没理他,走得比较急。
胡广只能闷头追上去。
张安世:“……”
一个文吏小心翼翼地凑上来:“公爷……现在该咋办?” 张安世只好道:“再算一遍吧。”
文吏也只能苦笑道:“是。”
……
“太公……太公……”
李秀才又喜滋滋地回来了。
这几日,他每日都回来,而且每一天,都会带来好消息。
当然,其实也是有坏消息的。
不过这些坏消息,都是那些贱商,还有那些入栖霞的农户们提供的。
抛开事实不谈的话,这些贱商和农户,懂个屁的庄稼和买卖。
当然,其中最主要的是,太公和所有的士绅和乡贤们一样,都不喜欢听坏消息。
李秀才有了教训后,痛定思痛,经过再三反思之后,自然而然,也就知道该怎么做,知道该怎么说了。
张太公正坐着喝茶,一旁的女婢,小心翼翼地给他捶着腿。
张太公呷了口茶,忍不住伸手朝那女婢娇嫩的脸蛋,轻轻捏了一把。
等这李秀才进来,他才立即收回手,摆出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咳嗽一声道:“噢……回来啦?”
李秀才带着盖不住的笑容道:“太公,好消息,听闻……凤阳和淮安府、安庆府,都因为旱灾,粮食减产了不少,今岁的夏粮……怕是征不上来了。可即便这样,不少农户……还是准备要挨饿呢。”
顿了顿,他接着道:“今日的粮价,倒是没有涨了,依旧还维持在昨日五两三百钱上下的价。不过想来,过几日,等其他各府的消息传来……这价钱,还得涨。”
张太公听罢,便又问:“太平府有什么消息?”
李秀才便道:“我在栖霞碰到了几个学兄,他们都说张安世完蛋了,陛下已察觉到了太平府积弊重重,所以特命文渊阁大学士杨荣和胡广去彻查。太公啊,此二公都是宰辅,他们去彻查,可见这案子有多大!”
“我还听说,太平府饿死了许多人,可都被县里捂着消息,多半和这事有关。我那几个学兄,可都是正人君子,绝不会有错的。”
张太公听了,喜笑颜开地道:“果然,果然……哈哈……好的很。哎呀,你辛苦了,这些日子,都是你来回的跑,其实……你也不用去栖霞,这几日啊,有一些亲友来拜访,其实也都这样说。哼,张安世……那狗贼,也有今日了,这样的国贼一日不除,天下一日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