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色显然很不好看,从昨日起,到了迄今,闹了足足一天一夜,而现在,是该摊牌的时候了。
张安世没有吭声,他躲在百官之中,低垂着脑袋,摆出一副今日无事的样子。
就在这个时候……
噗通一声,有人跪下,嚎哭道:“陛下,陛下……”
朱棣举目看去。
百官之中,不少人流露出悲色。
而那跪下之人,朱棣颇为熟稔,乃是翰林侍讲学士刘湛。
刘湛嚎哭着道:“陛下,有乱民闯入臣之府邸,打死了臣的儿子,陛下……啊……此等刁民,与谋反无异,理应诛杀。”
他顿了顿,又老泪纵横道:“这些人,如此胆大包天,一定是有人背后唆使,臣……请陛下……为臣做主。”
朱棣端坐不动。 殿中又沉默了。
这殿中,满是悲戚。
而朱棣不言,百官亦户敢言。
只有刘湛还在抽泣。
朱棣默默地看向张安世。
他显然认为,这件事让张安世来回应比较好。
可张安世低垂着脑袋,似乎没有察觉到皇帝正注视着他。
“陛下,我乃朝廷大臣,尚且受此侮辱,何况是寻常百姓?如今,京城内外,尽是乱党,大加杀戮,陛下难道不知吗?是谁堵塞了言路,使陛下对如此重大的事不知情,臣请陛下,速下旨意,诛杀刁民乱民,以正纲纪!”
刘湛随即,又是嚎哭。
众人都看向刘湛。
有人兔死狐悲,有人皱眉,也隐隐生出担忧。
更有人意味深长,这里的都可谓是人精,他们知道,刘湛只是一个试探而已,先拿这个来试探一下陛下的反应,接下来,才端上正菜。
朱棣依旧看着低垂着头的张安世,看的眼睛都酸了,最后慢悠悠地道:“张卿。”
张安世这时才微微抬头道:“臣在。”
朱棣道:“刘卿说外头都是乱民和刁民,这些可是有的吗?”
张安世道:“陛下……臣……不确定。”
“嗯?”朱棣慢条斯理地道:“如何不确定?”
张安世道:“臣这几日,都在看邸报,可邸报之中,都是关于百官劝谏陛下从善如流,以苍生为念的消息,其中还有许多文章,是说……是说……”
张安世在此顿了顿,从容地从袖里掏出了几份邸报。
在众人的目光之下,将邸报打开,慢悠悠地道:“说是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民之所向,陛下不可不察,古之圣君,无不以苍生百姓为念……”
朱棣咳嗽。
张安世一顿,而后又道:“陛下,所以臣糊涂了,据臣所知,外间闹的百姓,都是因为传出废黜新政的流言,百姓们害怕失去生计,所以这才纷纷‘滋事’,这不正是民之所向吗?怎么转过头,他们又成了刁民乱民,非要教他们一网打尽不可。”
“这样太不讲道理了,莫非我大明……还有其他的百姓,可那些要陛下向着他们的百姓在何处,臣却没有瞧见,再者,这邸报中说,这请陛下爱民如子的奏议,还是刘湛刘公所提出来的。刘公……”
张安世看向刘湛:“你瞧,这邸报中,明明白白就写了你的名字,这是不是你说的话?若不是,那么是谁逼迫你说的,你是堂堂侍讲学士,这天底下,谁可胁迫你说出这些话?”
刘湛听罢,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
良久,他爆发出吼叫:“杀人者死!”
张安世依旧淡定从容地道:“那么请问,是谁杀人,你找出真凶来,若是找出真凶,当然杀人者死。可是,刘公你只是死了儿子,你的心思也太过歹毒了吧,就因为你没了一个儿子,竟要陛下大开杀戒,诛杀所有失去生计,四处奔走为之鸣冤的百姓,这可是十数万人之众啊!刘公……你瞧你怎么说的,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你要陛下大开杀戒,岂不是要教陛下做隋炀帝,就为了你的一己之私,你弃朝廷于不顾,将君父束之高阁,你还有良心吗?你堪为大臣吗?你还是个人吗?”
刘湛听罢,脑子更是嗡嗡嗡。
人在极端的愤怒之中,自然是容易不理智的。
他眼眸一睁,眼眶发红地猛然看着张安世,勃然大怒道:“就是你张安世杀的,是你挑唆,是你怂恿。” “你的意思是……”张安世依旧平静地道:“我张安世竟可反掌之间,挑唆千千万万的百姓,刘公,这些话你自己相信吗?你不是一直都在呼喊着民心所向吗?可这民心一旦不向着你,你便恨不得将他们统统诛杀殆尽,现在却还想栽赃和冤枉我这大明的郡王,太子殿下的亲舅子。”
“你最好再好好想一想再说这番话,如若不然,我不依的,你只是死了一个儿子,可我被你泼了脏水,受你这般无端的侮辱,使我蒙受不白之冤,我甚至在怀疑,你这样侮辱我,乃是蓄谋已久,为的是借此攻讦太子,是想要暗指陛下,莫非……”
顿了顿,张安世显出一脸惊愕之色道:“莫非,这儿子是你故意杀死的,你杀死自己的儿子,就是为了要栽赃于我?”
什么叫锦衣卫,这就是锦衣卫!
平日里,张安世是讲理的,可人家不跟张安世讲理。
就你们会泼脏水吗?
我张安世堂堂锦衣卫头子,照理来说,栽赃构陷才是本职。
lt;div style=quot;text-align:center;quot;gt;
lt;scritgt;read_xia();lt;/scrit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