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晋努力斟酌着字句,试图将真正想问的问题隐藏起来:“如果有一天,你突然发现你其实是某个群体的一分子,这个群体在外人眼中,有很多部分真实但并不能代表所有人的负面印象。那么,你是不是有责任,去扭转这些负面印象?或者说,是不是有责任让这个群体做得更好?”
秦北辰立刻意识到,唐晋正被他的善良和正义感所折磨,这是秦北辰一开始不想带上唐晋的根本原因。但是秦北辰也很欣慰,甚至说钦佩,因为唐晋的反应不是下意识的抵触,而是想要为受到伤害的人做些什么。
唐晋从小就是如此,至今不曾改变。
如果秦北辰曾经因为什么由衷地感谢过天地鬼神,那只能是为此。
秦北辰对他分析:“你这个问题,就像是在问,一个男人,如果出生于家暴率很高的省份,那么他是不是有责任扭转外人因此对本省产生的负面印象,或者,是不是有责任让全省男人做得更好。也许有人会觉得身为男人都有这个责任,但事实上,这是很难做到的。
“要为这样大的一个议题负责,意味着他需要成为一名为此呼吁并做出实事的活动家或慈善家,否则,他无法做到‘扭转印象’,因为那必须真正推动改变。那么首先,他很可能在个人经济和能力上,就有所欠缺,无法完成。其次,如果他成功迈出了第一步,就会吸引检视的视线,尤其在这个网络挑刺时代,个人生活被逐帧检视是非常可怕的,营销号可以轻易造神,而吃瓜群众乐于见到油头粉面的神像露出不堪的真相。最后,从根本上,很少有既得利益者会如此自我牺牲,除非有利可图。现实而言,任何一个个体都没有真正的义务去承担如此重大的责任。换句话说,如果真的有男人因为本省家_暴率很高而成为活动家,那无疑是个堪称英雄的选择。
“实际上,如果你的问题问得小一点,一个男人如果出生在家暴率很高的省份,而他意识到这是不对的,那他能够做些什么力所能及的事?那么,他立志选择法官、律师等能够帮助家暴受害者的职业,他在街上见义勇为,他在亲友谈及相关事件时表明立场、驳斥封建落后的观点……这些,都已经是非常难得且值得肯定的行为了。”
唐晋眼睛又亮起来。
他家秦秦难道不是又温柔又好吗,讲话还这么有道理。
“那,”唐晋蠢蠢欲动地将试探的爪子伸得更远,“假设,我是说假设,一个跟我们一样大的人,假设他突然发现自己喜欢一个男孩子,不是喜欢所有的,就那一个。然后,他看到那个群体的负面事例,他觉得很讨厌,然后……”
秦北辰打断了他。
秦北辰冷静地说:“糖糖,一个跟我们一样大的人,应该专心学习,准备高考。不需要乱想那些有的没的。”
他说得好有道理,唐晋完全无法反驳。
但唐晋试图挣扎一下:“可是他受到了自我觉醒的冲击……”
秦北辰又打断了他,残忍地说:“如果他把时间用在纠结这种至少在当前不是最主要问题的问题上,他将进一步受到成绩退步的冲击。如果高考失利,那么他现在纠结的问题,在未来不得不处理的时候,会成为更严重更大的问题。”
“尽管我很少赞同我母亲,她喜欢标榜‘优秀的人才有自由’,但某种意义上这句话是对的。如果一个同龄人身处这种情况,那意味着在未来,他必然会与父母产生冲突。那个时候,他所拥有的社会地位和经济条件,都是他在家庭中是否拥有话语权、是否能做出自我选择的基石。所以,在大多数情况下,他都必须考好高考。”
说到这里,秦北辰慢悠悠地总结:“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唐晋瞠目结舌,欲赞无词,最后来了句所有人都会说的:“666。”
秦北辰似乎心情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