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TV里无比喧闹。在那喧闹中,郑旭倚在角落的沙发上,出神了好久。服务员来送了一次酒。有人问他,郑老板喝什么?郑旭一个激灵,醒过神来,摆手说不喝不喝。他滑开屏幕,回张未然说,去呗,给我留一个名额。
过了一会儿,张未然回他:转性了?不是说披沙拣金这种事太傻不干吗?
郑旭说:总得试试吧。
他在微信搜索栏里敲下了许千山的手机号码,发了个好友请求。想想又怕许千山不用这个,他接着发了条带链接的短信。发完郑旭想,短信都发了还怕什么呢?干脆尿遁,去厕所给许千山打了个电话。许千山大概是在忙,没接。
郑旭看了眼时间,十一点二十五。许千山没这么早睡。他站在厕所门口,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几十秒,迅速下了决定,下楼上车,往学校开。
夜里外来车辆不让进学校,有培训证也不好使。郑旭不管不顾,把车停在附近铁定要违停罚款的位置,一路跑进了校园。北大虽然不如隔壁大,占地面积也不算小了,从他进的这个校门到博士后公寓要走好久。郑旭穿着西装皮鞋,跑在新修的柏油路上,鞋跟在寂静的校园叩出滑稽剧的音效。他大口呼吸着夏夜里热度未歇的空气,心跳声在周围蝉声里异军突起,响如擂鼓。
太菜了,郑旭想。他每天都跑五公里的,今天怎么这么菜。
郑旭觉得有点儿丢人,但此时此刻,他非常情愿丢人,并且一定要丢人丢到许千山面前去,教他也见识一下。郑旭边跑边掏出手机,又拨了一次许千山的电话。这次许千山接了。
许千山说:“郑旭,怎么——”
郑旭打断了他的话。他说:“许千山我爱你。”
许千山愕然失语。
郑旭边喘边说:“千山,许千山,我真他妈喜欢你。这么久了我还是喜欢你。我只喜欢你。我就这么没出息。”
郑旭急切地奔跑着、倾诉着,急切地等一个回复。但许千山还是没说话,郑旭原来沸腾的热血也逐渐凉了下来。他向着四周张望一圈,停下脚步,撑着膝盖喘了一会儿。等直起身来的时候,理智找回来了一大半,回忆也接踵而至。郑旭想,十年前那个雨夜,许千山是不是就像自己等他一样,等着郑旭的一句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