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你放毒屠杀了沙曼城的人。”
黑衣修女倒茶水的手微微一抖,茶水溅到了桌面上。
倚在床边观赏银枫树的塞拉回过了头。
路禹紧张地注视着璐璐的表情。
没有人想到劳伦德会以这样一句话作为见面后的开场白。
璐璐很平静,她怡然不惧地与劳伦德对视:“我是无辜的,有人陷害了我。”
良久,劳伦德收回了锋利的目光:“你的眼睛那时候的她一模一样……我相信你。”
念叨着,劳伦德忽然转过头问黑衣修女:“你要不要亲自看看?”
黑衣修女笑了:“你说像,那一定不会错。”
一唱一和,路禹等人感觉嘴里的茶甜丝丝的……他忽然有种奇怪的念头,教皇频频找他们,不会是想在离开这世界前好好向别人炫耀一下他们的爱情吧?
虽然说有把狗骗进来杀的嫌疑,不过……路禹不讨厌。
劳伦德为了教国不陷入动荡,压抑了一辈子的情感,临死前依旧不能痛快地发泄,只能以这样隐秘的方式昭告众人……不知道为什么,路禹觉得心里有些发堵。
对教皇位置你争我夺,只因为塞拉有可能继任就不顾明面上的规则派人潜入宅邸,这些潜在的教皇继任者,真的有资格坐在那个位置上吗?
这个位置,真的有这么好坐吗?
黑衣修女走到大门旁,发出“嘶嘶嘶”的声响。
声音路禹熟悉,是蛇信子在吐动。
黑衣修女又在屋内转悠了一圈,骤然释放的魔力让璐璐和路禹一凛,与此同时,黑衣修女从长袍下掏出的一枚水晶绽放出了光芒,无形的屏障将劳伦德的房间笼罩,隔绝了声音与魔法渗透。
“虽然他们绝不敢窥伺,偷听这里,但是凡事都要小心。”教皇咳嗽着坐直身子,“塞拉,璐璐缇斯,路禹,我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们。”
塞拉疑惑道:“如果是教国的事,可以委托主教与大祭司,他们对您依旧忠诚。如果是私人的事情交给我就好,璐璐和路禹在为一些特殊的事情做准备,不好为您奔波。”
“我知道他们忠诚,但是他们绝对不会帮我完成这个心愿的……我之所以让你把朋友带来,也是为了保险……这件事,有风险……咳咳咳……璐璐缇斯小姐,路禹先生,隐瞒目的一事我很抱歉,请你们原谅我……你们就当做是一个命不久矣的老人,临死前的任性吧……请你们帮助我完成这个心愿。”
路禹和璐璐缇斯一愣,他们都看到了劳伦德凹陷的眼眶中的泪水。
“教皇……”
想起劳伦德更希望他们直呼他为“劳伦德”,路禹连忙改口。
“您究竟希望我们做什么?”
黑衣修女来到路禹和璐璐的面前,轻轻的撩起长袍,跪了下去。
塞拉真的呆住了,她隐约察觉到了什么,连忙上前想要搀扶起黑衣修女。
黑衣修女纹丝不动,她用清丽的声音说着一件让路禹极度震惊的事。
“他希望死后能被火化……然而教国不可能允许,时至今日,劳伦德已经成为了教国的符号,以完整的身躯下葬,被继任者供奉参拜,让教徒们有思念之地,让其他国家铭记劳伦德曾经的伟业,都是教国的所追求的。”
塞拉合不拢嘴:“你……不……等下,按照规章,历代教皇都葬在银枫树陵寝,那是最接近光辉之神的地方,为什么要特意火化?”
塞拉懵了,她真的无法理解对光辉之神最为虔诚的劳伦德为何会在临死前选择火化,按照教国离谱的传言,被火化之人靠近银枫圣树是对于光辉之神的亵渎,劳伦德不可能不懂。
劳伦德向着黑衣修女伸出了手,两人的手紧紧相握。
“只有那样,我才能陪着她,离开教国,去看看这个世界……”
“路禹,璐璐缇斯,我很羡慕你们啊,你们回家的旅程让我大开眼界,那些闻所未闻的风俗,那些见所未见的人与事。有征伐,例如蓝水城下的大战……尽管我仍然觉得塞列尔国王是个正常人你都很难赢,但是这不妨碍我为你的勇气鼓掌;有温馨,例如在巨龙山谷中见到的霍古,以及可爱的小雾妖……很可惜,你们没有带她来,我也想见见调皮的她;也有叹惋……例如那只呕心沥血想要让族人见到太阳的哥布林王。”
“我用了一生让教国壮大,如同太阳一般耀眼,我对光辉之神做到了自己所能做到的一切……我的人生归属于光辉之神,归属于教国……”
“如今,我将死去……一切都结束了……我无法回应她的情感,没办法偿还她对我的爱,至少我能满足她的要求……一起离开这个被光辉普照的国度,离开这片被我巩固好的神国……感受人世间的一切。”
黑衣修女轻轻把头贴在了冰冷的地面上:“仅凭我一人无法做到这一切……劳伦德死后,我会被执法庭的人监视。”
塞拉怒了:“他们有什么资格监视你,他们算什么,你来到教国时,罗纳雷德还没个人形呢!”
很少见的场景,路禹第一次见到塞拉情绪失控。
璐璐悄悄说:“罗纳雷德骚扰过塞拉。”
懂了,新仇旧怨加一起了。
璐璐看了看路禹,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想帮忙。
路禹看向塞拉。
“看我做什么,我还能不帮吗……火化,偷骨灰……怎么想都很麻烦……”塞拉有些抓狂。
璐璐怯生生地看着劳伦德:“教皇……哦不,劳伦德先生,火化可以让我来……嗷……”
被路禹拍了一下脑瓜子的璐璐把那句“我很擅长”噎了回去。
“有深红魔女为我料理身后事,我很荣幸。”劳伦德读出了璐璐想要说的话,帮忙说了出来,并且一脸笑意。
一旁站起身的黑衣修女也是掩嘴偷笑,不过是为路禹敲璐璐脑壳后,璐璐的反应。
捂着脑袋的璐璐乖巧的听着路禹嘟囔,被训斥也不顶嘴。
路禹问出了最重要的一点:“劳伦德先生还能支持多久?”
什么时候死,才是问题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