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妮娅与塞拉的视线几乎磨出火花了,路禹悠悠地喝了一整杯,有些干涩的喉咙滋润了,这才把这两个针锋相对的人拉回来。
“也许我们该聊聊正题了,叙旧总是有时间的。”
塔妮娅把视线从塞拉脸上收回来,捋了捋贴在脸颊上的发丝,飘逸的一甩头:“知道你们不会无事邀约,我才心甘情愿‘上当’而来……”
“哦,你的意思是,你对璐璐毫无信心,那可是她的亲笔信。”
“我是对塞拉你不太有信心,谁知道你会将璐璐带成什么样。”
“假惺惺的关心罢了。”
“停停停。”路禹再次化身裁判制止两人的交锋,“一个是前神选,一个是已经被领地子民尊称为‘陛下’的人,克制一下,让我们先着眼正题。”
塞拉和塔妮娅在外人面前都是理智、冷静的象征,但两人一旦见面,火花便散成满天星。
塔妮娅轻哼一声,继续着刚才没说完的话:“绿荫领正处理着异魔相关的问题,十分忙碌,和悠哉悠哉的你们不同,我的确是忙里偷闲赶来的,但愿你们即将说的事情能让我感兴趣,并且是有价值的。”
被塔妮娅特地点出,果然异魔给予了绿荫领不小的压力。
路禹使了个眼色,璐璐立刻会意,询问起了异魔的事情。
塔妮娅没有遮遮掩掩的意思,之前她通过宴会的方式传递出有关异魔的消息便是存着敲山震虎的念头,但异魔并没有收敛,反而愈发活跃。
浸染灾厄以及魔力潮接连带来巨大的动荡,民众普遍人心惶惶,渴望得到集体庇护,拥抱些许安全感,也是在这时,活跃在梭伦土地上的大量教派开始吸纳成员,其中尤以禁魔教会最为活跃。
长久以来受到魔法师的煎迫与凌虐的普通人不在少数,因此禁魔教会的主张迅速得到了众多响应,那发自内心的仇恨汇聚成山川,奔腾呼啸。
他们考虑不了魔法消失之后,生产力大幅退步会带来更恐怖的灾难,也不愿意去思考魔力消失了还会有别的力量重新制定秩序,而他们依旧会在底层。
长久以来的煎迫令他们麻木但又渴望着动荡,禁魔教会向他们展示了一个全新的未来,一个没有魔法的可能性,这就足够了。
在绿荫领的数个城邦内,禁魔教徒人数愈发庞大,他们不需要任何入门仪式,只要你厌恶魔法,那就是教派的一份子。
“禁魔教会的背后,就是异魔法师?”璐璐惊讶了。
“当年到达梅拉的两位异魔法师并未找到归乡的路,在数次尝试均告失败后,他们隐姓埋名生活在了梅拉,虽然早已去世,但他们那份异魔的训练与使用方式应该流传了下来。”
璐璐连忙问:“这你是怎么知道的?”
“黑鸮在追查活跃在梭伦境内的禁魔教会时,与一位拥有异魔力量的法师交手了,对方的手法并不熟练,但仍旧扭转了黑鸮使用的魔法。”
璐璐托着腮,满脸疑惑:“既然你知道了他们是异魔,并且确定了他们心怀不轨,为什么还容忍着他们不断地壮大?”
“对魔法师不满的种子如风一般吹遍了绿荫领的城邦,禁魔教会发展速度远远超乎我的想象,当我发现幕后主使并试图阻止时,事情已经不太受控制了。”塔妮娅喝了口茶,继续说,“如今,如果没有一个让人信服、合适的理由,数量庞大的教徒恐怕会给绿荫领带来不小的麻烦。”
路禹思索之后,发现异魔选在了一个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发动了这次大传教,而且他们完完全全利用了塔妮娅的弱点——善良。至少看上去如此。
令人信服、合适的理由?如果是科德佐恩的皇帝拉文尼斯在这里,他只会下令让暗影卫队诛杀一切不臣之徒,用力量解决问题,然后把剩下的问题交给时间去消化。
并非所有人都坚定不移的支持禁魔教会,更多的人只是借着宗教,不痛不痒地表达着对魔法师的不满,一旦他们发现这种表达方式会流血,便会迅速散去,再度温驯地跪服在魔法师的脚下。
但塔妮娅立下的人设便是仁爱与善良的绿荫公主,底层的支持对她至关重要,为了这块招牌她舍弃了璐璐,如果现在丢掉……
那过去的一切便会显得格外的愚蠢,于情于理,她的内心都无法接受。
杀,人设出现裂痕。
不杀,禁魔教会肆虐。
塔妮娅陷入了两难。
“我有办法能够让你解决异魔的麻烦,并且赢得梭伦的正统之战。”
路禹的话打破了短暂的沉默,塔妮娅抬起头望向他。
塔妮娅神情玩味,她微眯着眼睛,说:“这就是你们找我来的真正目的,对吧?能被劳伦德看好的暴食者,我很好奇你能为我提供什么样的思路,又需要我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很简单,支持魔力觉醒者即可。”
塔妮娅脸上的笑容迅速褪去,眼神锐利如刀,漫不经心的声音拔高了几度:“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我是认真的。”
塔妮娅把视线转向塞拉与璐璐,发现两人均没有纠正的想法,冷笑:“你们是想让我与学派为敌?”
路禹的沉默令她得到了答案,她随即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劳伦德教皇,如此出色的领袖,他所有的改革都小心翼翼地避开学派,即便在他威望如日中天时,依旧如此。我们都清楚闭塞源自于学派的封锁,但谁又能直面它?”
成百上千年来存在的学派根深蒂固,每次魔力潮都会将他们构建的秩序打碎,但在趋于稳定后,一切又都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上。
强大的惯性始终影响着这个世界。
在这漫长的时间中,聪明人已经看穿了闭塞源于人性的自私——费劲千辛万苦获得的宝贵之物,谁又能心甘情愿双手奉上?
知识能为拥有者带来长久的利益,在这份回报前,无私者寥寥无几。
“这就是仁善的绿荫公主吗……哦不,是绿荫陛下了。”
“塞拉,不用阴阳怪气,我知道你一直都认为是逢场作戏,但是有一点你必须得承认。”塔妮娅得意地说,“即便是演戏,我也是演全套的,除我之外,还有人愿意俯下身给予他们一丝丝尊重吗?”
塞拉没有反驳,在一众不当人的贵族堆里,塔妮娅的表现已经是正常人了。
“还有,如果你真的打算做出改变,被劳伦德托付的你们为何不亲自上阵,不也是怕了吗?怕这滚滚大潮顷刻间便可吞噬你这块乐土,怕学派的高塔倾塌而下的砖石将你们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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