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展露笑颜,李澹心神微动,他温声说道:“刚建成不久,你是第一位客人。”
崔琤倏然轻笑了一声,“二?哥真是允文?允武,连修建亭台的事也懂吗?”
她笑得轻快,他却觉察出一丝试探。
“只是递了张图纸而已。”李澹凝视着她,认真说道,“像修缮宫殿之类的事,便是一窍不通了。”
事实上他是懂些的,不然前世他也不会大费周章地重修崔琤的蓬莱殿。
他最?善丹青,不仅自己做了图纸,还?请来道士重新?布置了殿中的摆设,竭力?让宫里的一只花瓶、一盏茶杯都能讨得她的欢心。
结果非但没能得她欢心,还?推向?她走进了深渊。
“那也是极厉害的。”崔琤眨了眨眼?睛。
李澹倏然想起与她先前议亲的那位柳公子也是丹青大家,他颦眉轻声道:“在下不才,不似柳公子挥毫抬笔画青山,便只能靠些歪门邪道换得姑娘垂怜。”
他的睫羽颤了颤,夜色中浅色的眼?眸澄净到了极致。
像是琉璃一样。她暗暗想到。
她的心神被他的眼?瞳里的辉光牵动、蛊惑着,在她清醒过来时她已经?吻住了他的唇。
两个人相拥在一起,在沉静的暗夜里交换着唇间的香气,就?像一对紧紧贴合的玉璧。
李澹轻声问道:“以后我们常来这里赏月,好吗?”
他的言辞有?些小心,像是在忧心她会拒绝一般。
“好。”崔琤听见自己柔声说道。
*
漠北的战火到底是在十月燃了起来,好在九月末的时候两人的定亲宴便已经?办完,京中再无人不知郇王与崔家二?姑娘的婚事。
向?来低调的人高调起来很?是惹人瞩目,更?有?人说当日连皇帝陛下也曾出席。
照理来说郇王是不应在太子前面议亲的,只是太子日渐消瘦全无好转的迹象,不然皇帝也不会舍得将他的婚事放在后面。
军务纷杂紧急,自战事起来后李澹便常常整夜待在营中。
但是再劳累他也要执着地向?崔琤送来信笺,怕她觉得回信辛苦,还?特地嘱托她不必每封信都回复。
她知晓李澹迟早要去监军,到那时估计得有?数月不见,因此也乐意与他再多回些信笺。
只是崔琤也没想到今生他竟会这样早就?踏上了战场,她总觉得还?要再晚一些的。
这事还?是兄长最?先告诉她的,崔珏那日下值后便匆匆来了她的院落。
“郇王任天下兵马元帅的诏书已经?下达,不日便要前往朔方。”他低声说道。
崔琤放下手里的狼毫笔,抬起头问道:“怎会这样快?”
“都是陛下的意思。”崔珏轻叹一声,揉了揉妹妹的头,“令令莫怕,郇王还?年少,这头衔听着响亮,其实不过是名义上的虚职,不会遇上什么?祸事的。”
她前世经?历过这一遭,心中并没有?什么?波澜。
早一年晚一年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反正这事务是推拒不了的,前世她夜夜忧心,他不还?是平安回来了吗?
“我不怕的,哥哥。”她笑着说道。
两人依然常常交换着信笺,直到李澹临行前才又再次见面。
他在瑞鹤楼订了雅间,崔琤到的稍早一些,见楼下有?人在说书,便带着幕篱悄悄地坐进了人群之中。
说书人执着折扇扬声讲道:“却见那十四岁的哥舒将军弯弓拉弦,稳稳地便射中了敌将的肩头,虎背熊腰的突厥大汉当即就?从马上坠了下去。”
“箭上还?淬了毒,是夜那将领便撒手人寰了。”他重复了一遍,“十四岁,十四岁!这等?英武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虽然都是些早都讲烂了的事迹,崔琤还?是听的兴起,她兴味盎然的模样也吸引了旁人的注意。
一个肖似新?竹的瘦削身影倏然到了她的跟前,他嗓音清越:“是崔姑娘吗?”
是哥舒昭。她有?些脸热,好好地听故事呢竟会遇见了故事主人公的儿子,她这是什么?气运?
“是。”崔琤点点头。
哥舒昭温声说道:“我今日是与同僚一道来的,就?不打扰崔姑娘听书了。”
自始至终他只和她说了这两句话,可偏偏不凑巧地被李澹瞧见了。
雅间里静悄悄的,连香都没有?点,只有?他身上的冷香要蔓入她的肺腑。
崔琤能感觉到他在竭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便耐心地和他解释了一下,毕竟他马上就?要出征,她还?是希望他能愉快些的。
李澹轻声说道:“哥舒昭心思叵测,令令与他相处时定要小心。”
偏偏他说这话时皱着眉头,好像自己才是被诋毁的那人。
崔琤被他逗笑了,故意作?出风流模样:“阿泊真是妒夫。”
她很?少唤他小字,李澹不由地愣怔了片刻,旋即吻了下她的额头:“不敢向?令令求生生世世,朝朝暮暮便是在下三生有?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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