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抬头,秦满已经不见了。
陆昭戎目光平静地朝他走远的方向看过去,显得有些清冷,回眸时神态却温和,“等秦府众人祭祖归家,少不了一番会面。到时素食宴请,隔天还要大宴,我带你去外面买些见面礼。”
我仔细想了又想,跟着他往前走了几步,还是没忍住开口:“买?”
昭戎笑道:“秦南川允了银子,不用白不用,左右我们是来打秋风的,秦府上下寸土寸金,不差我们两个。”
我没说话。
我不知道说什么。我只知道用人家的东西需要人同意,但我不知道还得拿东西来换。毕竟我在天虞山上向来没有遇见这种事情。
从街上走过去,卖物品的人会从怀里拿出铜色的小圆环,或者银色的小石块,瞧着精细亮眼,拿来换他们想要的。昭戎说圆环叫铜钱,银块叫白银,最贵的是黄金,它们统称为钱,或者银子。
形容寡瘦的男人在店门前讨价还价,眼眸深处暗无天日的疲倦层层堆砌,细纹横亘在脸上,时而显出几分急切。我掠过男人的脸,看见店家的人头上缠着蓝色的布,粗布麻衣,眼神中与之一般无二的无光无彩,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催促着人离开。
祭祖节妇人忌出行,几乎见不到女人在街上,原先我瞧见的街道虽算不上热闹,可也人来人往,我还以为大家关系都挺好。却没成想一文一两皆是要斤斤计较的,我顿时有些索然无味。
路上行色匆匆的人大多是这样的,他们不会驻足去看色彩斑斓的云天,不会思考,只是瞥过几眼门店便又匆匆而行。
低着头,木着脸,专心赶路的神态。
我瞧着那些嬉笑怒骂各不相同的人,发觉戾气重一些的大多穿粗布麻衣,衣裳光亮一些的大多趾高气昂。我低眸看着身上素净的绸缎,再看看昭戎身上淡雅的白衣,一时有些尴尬。
陆昭戎转眸看向我,“怎么了?”
我怔了下。
那一眼色彩斑斓,波光流转,我一时哑然。
风声四起。
我动了动唇,不知该不该同他讲,又讲些什么,从何说起。
良久,我张了张口,问:“这些……”
“疲于生活的人。”我停顿了一下,“为什么?”
陆昭戎罕见地被我问住了。
他眼中怔然的神色叫我后知后觉间生出许多的惶恐。
我眼生生看着他眸中清冽的光不再流转,仿佛僵硬地凝固住,几经浮动终于没有黯淡下去。他目光移动得非常缓慢,仿佛用尽了勇气才将眼神安放在那些人身上,一寸一厘地看过去。
我从来没有在他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