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连忙磕了一个头,膝行着往前了两下,迅速解释以转移这位的注意力,压低嗓音道:“陛下,奴才瞧见殿内有异动,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坏了规矩,怕危及陛下,所以进去看看。”
那位陛下手中动作一顿,转而抬手将生肉丢给凶兽,目光晦暗地转向殿门,忽然放低了声音,问:“你……亲眼目睹?”
太监心知这位认为,这凶兽无论何时都不会漏掉任何擅闯的人,此时心里难免不安,挣扎再三,看这位似乎有意放他一马,一咬牙,点头道:“奴才亲眼目睹!”
侍卫穆青迅速抽出长剑,皱眉看着他。
那位却罕见地在剑鸣声中惊愣了一阵,浑身的阴沉仿若和缓了许多,微不可察地伸手拦了拦,低头看了一遍自己的衣着打扮,迅速转过身面向侍卫穆青。
穆青神色复杂地上下打量了一遍,狠厉地冷了一眼太监,迟迟没有言语。
太监震惊的情绪一时盖过了恐惧,被瞪得浑身一抖,硬是从这位阴晴不定多年的君主身上,瞧出了些紧张,半晌反应不过来。
“穆青?”
他疑惑不解地询问道。
侍卫穆青沉默而肯定地摇了摇头,反而附耳过去,低声言语了几句。
那位陛下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示意太监开门,吩咐道:“一切照旧。”
太监连忙爬起来上台阶去开门。
尽管不解,但仍然在那位进来以后,像以往那样,替他解了头冠,褪下厚重的朝服,披上薄薄的黑袍外衫,点上冷松香——然后照旧,那位在寝殿里习惯性踢掉了鞋袜。
一众人都退了下去,只留太监在里面布菜。
陛下看了侍卫一眼,侍卫便抱着剑守在了门外。
太监手抖了一下,心想这是打算瓮中捉鳖了。
那位焦躁不安地坐在位置上等着,一口也没吃下去。
太监察言观色地看了他半晌,心神一动,福至心灵想到了什么,问道:“陛下茶饭不思,可是为了南术的夏汛?”
陛下果然一愣,继而迅速反应过来,配合道:“嗯,去拿折子来。”
太监立刻拒绝,规劝道:“陛下近几日已经身体欠安,南术汛期也早有预示,原本不该老奴多嘴……陛下,您总是不顾惜自己的身子也便罢,您总该顾惜些您的子民,您若是病倒了,民心不安啊。”
从不在乎身边服侍者的君主闻言竟愣怔了许久,似乎从未听太监说过如此肺腑之言,看着他的目光竟奇异般和缓了许多,沉默良久,竟说道:“这么多年,难为你了。”
太监也跟着愣了一下,然后连忙受宠若惊地跪在地上,惶恐道:“不敢!奴才擅自揣测君心已是大忌,还请陛下莫要折煞老奴。”
陛下沉沉地叹了口气,转头看向门槅透进来的光,安静地出神。
太监看见他仿若穿透了光阴的神色,心底竟生出些悲凉,低声细语地继续演下去,说道:“陛下,这么多年,您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奴才……瞧着心疼。”
……殿内忽然一阵深林浓郁的草木气,仿若不慎泄露,一时掩盖过了冷松的味道。
虽然只有一刹那,但这位明显一直在捕捉,在那一瞬便立时起身,衣袂连片带翻了几个茶碗,噼里啪啦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