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陈家老大抬手就要给银叶一巴掌,银叶不躲不避,“你打我,打死我好了?早知道是这样,当年你就不该生我。”
她要读书,爸爸反而第一个反对,支持她的是爷爷。
给她学费的也是爷爷。
陈家老大听到这话,那一巴掌怎么也落不下去了,气的浑身乱颤,“读书读的翅膀硬了。”他转头看着老支书,带着几分怨,“我都说了,女孩子不要多读书,到了年纪嫁出去就好了,爹,你看看她们姊妹两个?哪里有女孩子的样子?”
老支书是从头看到尾的,他叹口气,“银花,银叶。”
两个都不在争吵,反而走到了老支书面前。
“我知道这些年你们委屈了,但是这个世道就是这样。”哪怕是自语公平的老支书也是一样。
“你们是女娃,将来会嫁出去,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银花和银叶同时看了过来,她们最为信服的就是爷爷。
“意味着你们就会成为别人家的人,你们生的孩子,也是跟别人家的姓,他们不姓陈,和陈家没有任何关系,意味着你父母百年之后,他们甚至不会去给你父母烧纸祭拜。”
这是传统。
银花听到这话,呆呆道,“既然结婚是这样,那我不结婚呢?”
“我给我父母尽孝一辈子。”
老支书苦笑了下,“说什么胡话,不结婚你老了怎么办?”
“那是以后的事情。”
“爷爷,如果您都不支持我们,那我和银叶就在也没有人支持了。”
甚至,她们的父母都不支持她们。
老支书这一次没说话,他只是背着手,安静的走到了堂屋。
银花和银叶对视了一眼,银花突然道,“我是不是做错了?”
爷爷供她们读书,她却让对方失望,她是不是应该像是以前一样,尽心尽力为家里做贡献,然后当做没有看见,对阿牛和阿虎的偏爱。
银叶摇头,“姐,你才没错。”
“可是爷爷也没错。”
“那谁错了?”
十二岁的银叶不知道,她第一次有些茫然。
银花也不知道,两人四目相对。
“读书吧。”
“多读书。”
“美云阿姨说过,书中可以教会我们道理。”只是这个道理,银花用了快四十年才明白。
抢来的东西终归是抢来的,家里人心有不甘,说到底,不被家人喜爱的女儿,她们一辈子都在自我救赎。
*
眼见着绵绵回来的早,自己的食材还没收拾完,陈秋荷意外了下,“不是说去老支书家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绵绵捏着鸡毛毽子,心情低落,“我去了他们家后,他们家吵架了。”
陈秋荷微微拧眉,切菜的手也跟着一顿,“怎么了?你跟我细细的说下。”
绵绵便小声把经过复述了一遍,“我去的时候,阿牛和阿虎哥在院子里面玩耍,我找银花银叶姐姐嘛,她们却在厨房忙活,连出都出不来。”
“后面就吵架了,银花姐姐哭的好伤心,说家里的男孩都不用做,她们却要在厨房忙的出不来。”
“反正就是这了,老支书爷爷家吵的好凶。”
“姥姥,我是不是做错了?我不该点出这件事的?”事情的根源是因她而起的,若不是她点出这件事,银花和银叶姐姐也不会那般哭了,更不会被大家骂了。
陈秋荷叹口气,“你没错。”
“那银花和银叶姐姐做错了吗?”
“她们也没错。”
“那是谁错了?”
谁错了?
陈秋荷沉默了下,“这个世道错了。”世道都以男孩珍贵,认为男孩能够传宗接代,能够光耀门楣,是家庭的传承所在。
实际不然。
男孩女孩都是父母所生养的孩子,都是一样的珍贵。
男孩能做的事情,女孩也能做,光耀门楣不分男女,传承接代也照样不分男女。
可是,能够懂这个道理的太少了。
陈秋荷搂着绵绵,已经九岁绵绵,如今脸上少了几分婴儿肥,面部线条流畅婉约,眉眼干净纯粹,肌肤白里透粉,有一种小荷才露尖尖角的含蓄和漂亮。
她抽条了一些,也长高一些,这让陈秋荷无法像是她小时候那样,把她团在一起抱在怀里了。
陈秋荷索性拉着她,“绵绵,你且记着,这世上的事情没有绝对的对错,你不要去管别人怎么说,你只需要按照你的内心走便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