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又去外间说起了别的话,孟瑶华在阁楼里的床榻上,仿佛被梦魇住了一样。
她总记得自己在梦里常常呼唤一个人:“辛小将军,辛小将军。”
那人会故意板着脸道:“辛将军就辛将军,哪里落得一个小字。”
“你才舞象之年就能将一军之师了,不叫小将军叫什么?”她悄悄打量了一番他单薄瘦削的身形,理直气壮的将手中的药碗推过去道,“想要当大将军先把这碗药喝了。”
那人抿了抿唇,也不管温热,将药汁一饮而尽后说道:“你一介弱女子,总跟在我身边也不方便,这几日羌人的探子少,你寻着机会便赶紧逃命去吧。”
“那可不行,你忘了,我们前日刚对着山川拜了天地,我现在是你已过门的妻子,我跑了好说不好听,被人瞧见你孤零零一个人,人家会笑话你的妻子被羌人捉走啦。”她开口调笑道,毫无忌讳。
“那是假成亲!”那人听得拳头都硬了。
“甭管真假,旁人都信了就是真的。”她哈哈大笑道。
“哼!”他轻哼一声,转过头去,耳朵尖却悄悄的红了。
门外传来声声鸟雀鸣叫,孟瑶华悠悠转醒,夏禾放下手中的绣架,忙将她从榻上扶起,在她后背垫了两个软枕,她深深缓了一口气,鼻间甚至还能嗅到他身上的青草香。 她下意识的摸了摸小腹,已经有些显怀了,或许是怀了他的孩子的缘故,最近总是频频梦到他,每个梦境都很匪夷所思,肯定不是她在想他,是肚子里的乖乖崽在想爹爹了吧。
她想了想,刚要说他的坏话,便止住了。嗯,算了,有些话是不便给孩子知道的。
她抬头忽见有人往她的院子里搬些花花草草,不是落月城常见的品类,不禁好奇的问道:“谁弄来的这些花?”
“是南诏王储送的。”桃枝答道。
孟瑶华回忆了好半天都没回忆起这个南诏王储的模样来,夏禾见状说道:“就是之前那个姓段的小黑胖子,跟个小地牛似的。”
孟瑶华想了想,终于记起这南诏王储是何许人也,噗嗤一声开口笑了起来:“也有十年没见了,他现在还那么黑那么胖吗?”
这时蛮蛮进屋来,听见她们在谈论南诏王储,不禁接过话茬儿来说道:“我前两年倒是见过一面,他现在跟小时候简直判若两人,如今长得可白了,比锅里的米粉还白。”
“可见不仅有女大十八变,男大也会十八变的。”夏禾笑道。
孟瑶华隔着窗子往外一望,见下人正抬着一盆极眼熟的花进来,她神色怔了怔,在洛阳澄园里她照顾过一株同品种的,这种花极难侍弄,那人虽然眼睛不大好使,但又偏爱这种艳丽的花,她替他照顾花,他给她玉枕料子。
她回过神来低头不语,怎么七拐八拐的又想到他了,她甩了甩头,懊恼的翻身下榻去。
这时沈灵的婢女东青在屋外低声问道:“小姐还睡着吗?”
孟瑶华道:“已然醒了,冬青姐姐进来吧。”
东青掀开珠帘向孟瑶华福了福身道:“南诏的使团来了,夫人说小姐若醒着,可以前去凑凑热闹,里面有小姐的旧相识,一起说说话也是好的。”
孟瑶华点点头道:“回去告诉母亲,说我就来。”
东青笑了笑,低着头退下。
蛮蛮后知后觉的说道:“不会是那什么南诏王储亲自来的吧?”
“看八成是了。”孟瑶华点了点头说道。
“哎?那姑母还让你出去作甚?上次他就要死要活的非要求亲,我们说你不在落月城,好说歹说总算把这尊佛送走了,没想到他还没死心,这次又来。”蛮蛮扶额,头痛的说道。
孟瑶华指着自己的小腹,轻声笑道:“无妨,我现在这样,他估计就知难而退了。”
蛮蛮道:“难说,阿姐,我陪你去吧。”
孟瑶华梳好妆,由蛮蛮搀扶着向前厅走去。
前厅果然热闹,落月城一向跟南诏交好,双方每年都有往来,偶尔会有地位尊崇的人亲自率领使团。
这次南诏使团由王储段蕤亲自带领,所携带的礼物也十分丰厚,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孟瑶华刚刚踏入花厅,花厅里蓦然一静,落针可闻。
“蜜娘!”
孟瑶华听到一声惊呼,她顺声抬眸望去,见到一个白到发光的青年朝她阔步走来。
“我是段蕤,你还记得我吗?”段蕤激动的出声问道。
孟瑶华顿了顿,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说道:“我可能记住的不是你……是个小黑……”她不便再把他童年的诨号拿出来说嘴,遂适时的闭了嘴巴。
没成想段蕤毫不在意,甚至还有几分开心,他点了点头说道:“没错,之前那个小黑胖子就是我。”
“你现在真白。”孟瑶华感慨道。 段蕤蹭了蹭自己脸,有粉状物在瞬间抖落,他欣慰的说道:“你喜欢就好。”
孟瑶华嗫嚅一下,沉默以对:“……”她就说好好的不可能无故变白的,果然涂了粉,看这样子涂的还不少。
“这次我来是找城主大人和圣女大人来商量我们俩的婚事的。”段蕤继续说道。
花香浮动,孟瑶华扭头打了个喷嚏,她轻声建议道:“虽然这样说很失礼,但段世子,你……你能不能洗把脸再过来说话,不要涂粉,就本来的模样就挺好。”
段蕤闻言摸了摸自己的脸道:“原来蜜娘不喜欢吗?”
孟瑶华:“……”她又禁不住扭头打了个喷嚏。
“罢,罢,我洗了便是。”段蕤急匆匆的跑下去,半晌后又急匆匆的跑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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