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蛮是大姑娘了,自然也知害羞, 怎么好意思将心事说出口, 她借着剪花样的由头跟孟瑶华一阵东拉西扯。
孟瑶华笑着打趣她道:“这个花样子, 你上个月刚裁过。”
“啊?是……是吗?”蛮蛮磕磕巴巴的尴尬问道。
“不是, 我逗你的。”孟瑶华笑道。
“阿姐,你……”蛮蛮羞红了脸, “哼,阿姐好坏!不理你了!”
孟瑶华开怀大笑道:“你到底找我何事?”
蛮蛮犹犹豫豫吞吞吐吐道:“就是就是……小石榴的事儿, 阿爹说只要姑母同意这门亲事,他就同意。”
孟瑶华点了点头道:“想要阿姐去说情?”
“哎呀,哪有这么简单,阿姐的爹爹进落月城都被姑母打折一条腿。”蛮蛮有些苦恼道。
“无妨,孟相能进得城来, 这事儿就有转圜的余地。”辛励不知何时进来了,插嘴道。 蛮蛮仔细一琢磨,是这么个理儿,如果姑母不让阿姐的爹爹进城, 那才是真真的头疼呢,不过也不能高兴太早, 姑母放他进城来到底是对他余情未了,还是给陛下面子?这还两说呢, 她越想越觉得前途渺茫。
蛮蛮急,在长安的小十六也很急!
一来听说皇兄遭遇这么大的险情,不禁一阵阵的后怕,二来听说孟怀鸣在落月城门口被落月城圣女一顿毒打,觉得此次求亲之事会徒生不少风波,曲折坎坷的很。
如今他在长安监国摄政,不能亲身前往落月城,甚为遗憾,他提笔给自家皇兄回信,大有请皇兄班师回朝,他前往落月城亲自求娶之意。
辛励收到回信后暗笑:这傻小子,急什么呢。于是就没允,有他在,能叫小十六的愿望落空?!
刚刚听蛮蛮如是说,便知此事的关键点不在小十六求娶蛮蛮上,而在于撮合孟怀鸣与沈灵破镜重圆。
只要孟怀鸣和沈灵成了,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孟瑶华见往日总躲着她走的人主动凑了上来,心里顿时像打翻了五味瓶,颇为复杂。
辛励敛了敛眉继续说道:“只要孟相跟沈夫人能重归于好,小十六与蛮蛮的事情就好说。”
“不可能!”孟瑶华和蛮蛮异口同声的说道。
“为何不可?”辛励疑惑问道。
蛮蛮将手中的剪刀放下,转头对孟瑶华说道:“阿姐,我的花样子裁好了,还要去长老阁帮忙,就先走了。”
“嗯。”孟瑶华点了点头,知道蛮蛮是故意避出去的,接下来的话涉及父母多年前的旧事,她不方便在此。
房中顿时只剩孟瑶华和辛励两个人。
孟瑶华顿了顿,而后对辛励说道:“你可知我爹娘为何会分开?”
“是因为孟相在长安另娶的事?”辛励迟疑的问道。
“这不是最主要的。”孟瑶华连连摇头道,沉默了半晌后,她又问道,“敢问陛下认为在一段感情里最重要的是什么?”
辛励后背徒生一股寒意,觉得这是个答不好会送命的问题。
孟瑶华见状淡笑一声道:“这是很难以回答的问题吗?”
“不是,只是在思索。”辛励淡淡道,“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不过在我看来感情中最重要的是信任吧。”
孟瑶华点了点头道:“在我娘看来是责任。她当初在山路上捡到我爹的时候,并没有想很多,也没中原人信奉的那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只是觉得看到了,就顺手救下了,这不算什么,也不要求我爹回报什么。”
“是落月城圣女的婚事牵涉太多?”辛励说道。
“由于落月城高超的蛊术和严苛的城规,落月城在南疆众部眼里是个异类,是南疆蛊人觊觎又不敢放肆的存在,转折就出在落月城圣蛊沉睡与长安巫蛊之祸上,圣蛊一旦沉睡,落月城势力大减,长安城巫蛊之祸的发生,让中原的权贵们对落月城同仇敌忾,落月城的敌对阵营瞬间实力倍增。”孟瑶华叹了一口气道,“在这种关乎落月城危急存亡之事上,更需人尽其职,物尽其用。”
“阿娘的婚事就多了许多考量,我爹那么聪明的人,不可能看不到这一点儿,他招惹了阿娘,转头和阿娘一刀两断,在落月城最危难的时候,拍拍屁股回了长安,自此娇妻美妾,逍遥快活。而今落月城危机解除了,他想要和阿娘再续前缘?”孟瑶华轻声道,“世间哪有如今赶巧之事。”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在小十六求娶蛮蛮的问题上,舅舅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不同意将蛮蛮嫁给小十六,意料之中的事。”孟瑶华说道。
辛励点了点头道:“所以沈城主对蛮蛮说的话,看似给蛮蛮希望,实则是绝了蛮蛮的念想?”
“不错。”孟瑶华应道。
“可小十六和孟相不一样。”辛励辩解道。
“怎的不一样?若遇到两相权衡之事,谁能保证蛮蛮不是被抛弃的那一个?”孟瑶华问道,“当年我爹是不喜欢我娘吗?不是的,只是我娘和整个齐国公府相比,太过微不足道了,他也只能舍了我娘,去娶世家大族的女儿。”
“可你有没有想过,孟相若在当时娶了沈夫人,落月城和齐国公府都得死,太皇太后年事已高,缠绵病榻多年,早就对落月城圣蛊虎视眈眈,志在必得,孟相若当时头脑一热与落月城结亲,不是上赶着给太皇太后递靶子吗?太皇太后这么多年来正苦恼如何进落月城呢。”辛励说道,“不过,她这么多年来都徒劳无功,你猜是谁的功劳?” 孟瑶华豁然抬头,一时讷讷无言。
“孟相此人唯一的缺点就是过于谨慎,否则我们又何至于错过这么多年,饶是阿妧对我有救命之恩,他亦不敢吐露你的真实身份,只会一点一滴的润物无声的试探我,如此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人,在他的心里最重要的莫过于他所在意的人都好好的活着,这比什么都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辛励解释道。
二人聊的太投入,一时不知门口处有道人影,来了站了一会儿,又抹着眼泪默默离开。
孟怀鸣心中感慨万千,没想到世间最了解他的竟是陛下,得此英主真是就算此刻死了也值了。
他坐在池塘旁的石头上,悄悄拿袖子揩眼泪。
“哎?这不是大名鼎鼎的孟相吗?居然坐在池塘边抹眼泪。”一声冷嘲蓦然闯进孟怀鸣的耳朵,孟怀鸣抬头一看,见来人正是沈灵,他不禁扶着拐杖站起来笑道,“阿灵!”
“请叫我圣女大人!”沈灵冷漠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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