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擦着,低头米黄色羽绒服已经一片狼藉,刺激性味道一阵一阵直冲脑门的熏她头疼眼前发黑,浑身湿漉,猎猎冬风顺着脖颈直往里面吹,油漆也顺着往里渗,粘稠恶心的液体像一筒冰冷的鼻涕顺着她的锁骨直流到胸上。
摄影师:“张、张小姐,你要不要报警?”
“无事。”张青寒看手里抓成一团,红漆浸染的纸,“谢了。”
摄影师连忙摆手,“小事情小事情。”
他看着后面车上的漆,情绪复杂,他刚提的特斯拉。
张青寒:“不用送我,你先回去吧,车……”
“没事没事,我找人洗洗就行了。”
张青寒不再说什么,转身往路边走,她这个样子,不会有出租车载她,这附近也不是商区,她走了很久,终于碰到一家旅馆。
前台看到她,“诶诶诶小姐,你的鞋……”
她踩过的地毯赫然是两个红脚印,这油漆落上可不好洗。
“开间房。”她说着看向自己的包,“身份证在里面,麻烦你抽一下。”
她庆幸今天背的不是爱马仕。
“嗯……”对面犹豫了一下,走过来小心翼翼抽出身份证,一边交代:“小姐,你的东西不能往床上放,要是弄脏了床单被罩之类都是要赔偿的。”
她絮絮交代着,好像张青寒进去,那间房便会惨不忍睹。
然而张青寒已经开始头脑发昏,眼前偶尔闪过一片黑,随时要晕倒,刺鼻的味道挟持她的呼吸,她甚至怀疑自己下一秒会直直栽倒柜台前。
要是这么摔死了,不知道是能送张元真去住牢还是官司什么的都白折腾。
她漫无目的想着,拖着沉重的身体回房、脱衣、洗澡,随后脑袋晕乎乎的把光|裸的自己扔在了床上。
睡着前,她给李漾漾拨了一通电话。
再醒来,耳边是长长的不带喘气的国骂。
“我真操了!哪个傻逼敢干这种事,要他妈老娘逮到非得整死他,桑流你说你一天干的什么事,张青寒这种样貌的模特放着你不捧,还让她一个人去拍封面,这张脸真毁了我看你后半辈子都后悔去吧!”
她睁开眼,窗台前李漾漾暴躁的走来走去,又是抓头发又是骂人。
她哽了哽,轻喊:“漾漾……”
刚张嘴,才发现自己声音哑得厉害。
“青寒!”李漾漾注意到人醒过来,飞快趴到了床边,“你醒了!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看着张青寒满脸的红肿,变形像是被打的眼睛,几乎要哭下来。
“谁他妈这么狠毒啊,知道你油漆过敏,这往死里整你啊!”
张青寒看着眼眶湿红的她,轻摇头安慰:“放心,还没死。”
她这么说着,嗓子如有尖刀划过一般疼的厉害,而且此时她全身发痒,皮肤无一处完好,身上像有密密麻麻的千万个虫子爬过,啃咬。
她已经能想象到自己的脸会是什么样,应该比车祸现场还惨。
记得小时候有次新家装修,祁琇羽带她去看房,有一处油漆未干她不小心蹭到,当晚手上就红肿发痒,祁琇羽以为她食物中毒,着急忙慌的带她去医院,医生诊断是油漆过敏。 在外出差连夜赶回来的张科俭大发雷霆,指责她当妈的竟然连自己女儿油漆过敏都不知道,那晚祁琇羽在她床边道了好多次歉,张科俭急得抓心挠肝,一晚上检查了她好多次怎么样了,直到第二天中午看到她手上红肿减轻,才长松了一口气,坐在床边说:“寒寒,吓死爸爸了。”
张青寒望着医院的天花板,同样一片白墙,却是好多年过去了微博 明上吃 学家,不知道他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告诉了自己的宝贝儿子他这个姐姐油漆过敏,不知道当年的他知道这会变成一把利剑刺向她的时候,会不会欷歔感慨:
原来,当年我还有那么紧张的时候。
李漾漾给她喂水,絮絮说着接到她那通电话,一路跑车飙过来的情景,“我他妈真被你吓死,你满脸红肿,身上还有地方直接脱皮红烂,我腿软在那差点没敢动,就怕是我晚来一秒你不行了。”
张青寒笑:“没那么夸张。”
实际上她也有些后怕,她知道自己油漆过敏,但是不知道有这么严重。当时的情况,她着实不想自己满身油漆狼狈的被人拉来医院,脑袋昏昏沉沉,只想先洗一个澡,谁料电话挂了就昏过去了。
李漾漾气的拍床:“哪个孙子报复你?你们公司的?是不是嫉妒你美貌?你俩有资源纷争?哪个小贱人,我他妈非得把桑流喊过来给你出气。”
“不是。”张青寒哭笑不得。
“你还笑?你还笑得出来?!”李漾漾原地暴走,“你,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脸……你知道你这脸值多少钱吗?”
床上这个脸红肿的跟个猪头,不成人样的张青寒,哪还有半分模特样!
张青寒安抚的笑敛住,冷道:“你放心,今天的账我会算得比谁都清楚。”
李漾漾瞪着她,知道她有主意也不再说。
一会桑流过来,看到她的样子直接在门口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啊啊啊啊啊操艹艹!谁他妈干的!”
李漾漾觑着张青寒,赶紧推他:“出去说出去说。”
那两人推攘着离开,张青寒目光落向床头柜子上一直在震动的手机,她拿起来,上面显示“守财奴”。
她看了两秒接通。
“几点了?”他的语气,像个久等不到归家女儿的阴沉老父亲。
“我看看。”她瞧了眼时间,“都十点了,我没注意。”
其实她醒来就已经天黑,只不过李漾漾情绪激动,她也没注意时间:“今天有事,我先不回去了。”
那边沉默,张青寒以为他直接挂了,一看手机还在通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