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介意的话,可以拼个桌吧。”突兀的声音闯入,男人清冷含笑的声音打破了此处的沉闷氛围,张青寒猛地抬头,正对上赵貉好整以暇瞧着她的幽深目光。
“介意!”吴翔林忿忿地瞪向赵貉,嫌弃道:“小叔叔,你怎么会在这里?”
“有的人在家炫耀了一下午这家日式餐厅,既然说的这么好,我也想来尝一尝。”他似乎一点没有不速之客的尴尬,直接无视了吴翔林明晃晃的排斥,抬步在张青寒身边停下,“张小姐,好久不见。”
张青寒起身,“既然如此,你们叔侄好好在这用餐吧。”
她拿了包起身就走,赵貉挡在她的身前,纹丝未动,没有避让的意思,那双漆黑幽深的眸子静静望着她,在她美丽白皙的面庞细细逡巡了一番,放下心来,嗓音柔软干净道:“脸上的伤都好了。”
张青寒心口像是被一片羽毛轻轻地扫了一下,偏头避开他温柔的视线,“多谢小叔叔关心了。”
她去拽赵貉,“让一下,我要出去。”
赵貉抬起拐杖挡住了她的路,“快一周没见,还在生气呢。”
“呵。”张青寒冷笑,“我没那么不识好歹,小叔叔关心我,探查点我的隐私算什么。不过是我小肚鸡肠,看见你还不大吃得下饭,让开。”
赵貉被她这么一番阴阳,挂的笑也有些摇摇欲坠,不过动作还是没有避让,反而顺势按住她的手腕,拉她一同坐下。
“你干什么!”张青寒甩开他。
赵貉:“陪我用餐,结束后我送你回去。”
“你这样的身份,还用我来作陪,什么人你请不来啊。”摆谱拿架的张科俭到了他面前,不也得做小伏低,卑躬屈膝。
亭下的一幕在她眼前闪过,她像是又被人剥光了站在他面前,可怜渺小,丧失与他对视的勇气。
“寒寒……”吴翔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她如此生气,小心的想劝说几句,“我小叔叔就是那不讨人的性子,他要是做错什么冒犯了你,我替他……”
“张小姐,让你生气难受到此地步,实非我本意,明知你有话在前,在人找上门来时依旧没忍住诱惑,将人带进听他说完了所有。虽然我是没有做什么,但确实是我纵容事情发展到了那地步。”赵貉沉默了一下,转身看向冷着脸低头的张青寒。
“该是我向你道歉,此事是做错了,请你原谅。”他诚恳地看着她道歉,低下了他不可一世的头颅。
此时此刻,哪还能见昔日张狂不羁的赵貉。
张青寒细长黑睫颤了颤,心中微动,纳罕赵貉真的会认错。
“啪”的一声,在沉默漫延时,陶瓷汤勺掉落大理石地面,摔了个四分五裂。
对面,将小勺碰掉的吴翔林死死盯着两人,完全忽略了地上动静,呼吸几乎消失,脸色极其的不对劲。
赵貉蹙眉,不赞同的看他,“冒失无礼,吃个饭也能搞出这么大动静,还不快叫人收拾。”
“好,好……”
吴翔林声音微颤,按在桌面的手无端的有些抖,他发飘的视线落在赵貉脸上,又看向面无表情,但浑身戾气已消的张青寒,心口像是有一个洞不断地往外扩大,有狂风呼啸吹入。
不用他吩咐,服务员已经循声过来收拾。
赵貉既已道歉,张青寒碍着吴翔林坐在那,也不想闹得不欢而散,索性坐在了赵貉旁边,三人安安静静吃了顿饭。
这个安静是字面上的安静,向来叽叽喳喳,很少说话的吴翔林从换了勺子后基本没说一句话,张青寒狐疑地瞧他,只见他像是被人打了一棍子,人都懵懵,魂不守舍的。
张貉坐在旁边,端正骄矜的用餐,日料店也被他吃出了优雅风度。她撇撇嘴,小叔叔都不说话,她自然也没必要多操心。
她也沉默,向来遵守“食不语”的赵貉更是安静。
本就清幽雅致,音乐清浅的日料店里,一时间,连咀嚼的声音都在耳边数倍放大了。 张青寒吃完饭,说什么也不坐那两人的车,拦了个出租,逃也似的溜了。
赵貉看着坐进车中的女人,朝前座司机猛烈摆手离开,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这声音落在吴翔林耳朵里,像咚咚落下了鼓声,在他耳边震开,他睁大了眼看向赵貉,欲言又止,目光复杂,情绪饱满。
“小叔叔,坐我的车,我有话跟你说。”
赵貉挑眉,不置可否。
吴翔林的灰粉色兰博基尼里,赵貉坐进副驾,宽肩长腿的他坐久了豪华商务车,这辆低矮跑车设计的座位,他坐在其中明显的拘束许多,握在两腿间的拐杖都被压低了一些。
赵貉黑了脸教育,“整日里情爱玩乐,回国这几天看过几页书吗?明日就把这车给我换了。”
“你让我换三轮蹬都行,你能别喜欢寒寒吗?”他苦道。
攥着拐杖调整姿势的赵貉闻言,像是运行程序坏掉的机器,动作僵硬了半天才缓过神来,滞涩地扭过头看他:“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吴翔林眼里含着悲伤,“小叔叔,你喜欢寒寒。”
他没有问,他肯定的陈述,含着一丝他都没发现的希冀,然而赵貉漆黑锐利的视线与他对视,车厢里静悄悄,他却没有再说话。
“……你怎么会喜欢寒寒?怎么可能呢?你?寒寒?”他浓烈的疑问只有这些,怎么会,怎么会呢!
吴翔林飘了一顿饭的魂,在此时才渐渐有些回过来的感觉,但他看着赵貉的眼神,知道刚才那些都不是他的臆想。
当初桑流不是没有问过他,寒寒那样漂亮美艳的女人,他怎么就放心交给小叔叔。
吴翔林拍了胸脯的不担忧,他的小叔叔,赵貉啊!
过尽千帆,那颗千疮百孔的心,绝对不会落在一个年轻出挑的女孩身上。
更何况,赵貉其人,只有最亲近的人才知道他有多麻烦,死板、教条,又傲慢毒舌,几乎看不惯所有人,张青寒又是以贪财、虚荣的形象进入了他的视野。
两个人,本该是两条并向的铁轨,永无交点啊。
窗外的车川流不息,霓虹光影透过车窗,落下朦胧迷离的光影。
吴翔林问完,赵貉幽黑如水的视线落在他伤心的脸上,片刻,轻叹了一口气,说:“抱歉……”
吴翔林愕然地看着他,满眼不可思议,瞪大了眼睛,心口有寒冷潮水不断倒灌,如果说刚才他还有最后一丝期待,在赵貉的认错与无奈里彻底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