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周姑姑从王府就服侍皇上,最是妥帖,既对主子满心恭敬,又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来戳皇上的心呢?”
周俐眼中,齐瞻月一向好说话,今日却敢直怼,再看齐瞻月说完这话的表情,坦然自若,倒衬得她用心不良了。
这样想着,那火气就上来了,她本就看不惯齐瞻月,一时气急,嘴里也不想顾忌,双目微红,已失平日里的稳妥与庄正。 正欲还口,大殿那已有人声渐进,入了这西偏殿。
“齐瞻月,你又放肆了。”
听闻声音,两个还在拌嘴的宫女,几乎是本能的就朝着人来的方向跪下。
话虽说的重,语气倒还轻快。
赵靖从上书房回来,到门口就听到了二人的言论,略微顿足,就是想听听那胆小的齐瞻月会如何应答。
有些出乎意料,又有些被那句“戳皇上的心”给触动到。
赵靖一入殿,第一句话就是指责了齐瞻月,可是两名宫女都很熟悉他的处事之风,已从语气听出了结果。
周俐的表情已是非常难堪。
果不其然,赵靖已抬手指了指齐瞻月身后的人。
“以后不必在御前侍奉了。”
“皇……”
齐瞻月与周俐几乎是同时开口,却都止住了,但一个是因为了解这养元殿的规矩,皇帝的罚那都是不能求饶的,而另一个,是被赵靖给瞪了回去。
齐瞻月低下了头,只看着膝盖上自己的一双手,想到周俐服侍他这么多年,一句话也就赶出去了,她没有得意,反而有些兔死狐悲,但她不敢用狠心二字去评价赵靖,哪怕在心里也不敢。
周俐是认命自己出去的,还是被人狼狈带走的,她看不见。
赵靖并不太在意对周俐的处置,看着齐瞻月跪在地上,畏畏缩缩的样子,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开口道。
“怎么,朕问罪你,你无话可辩吗?”
齐瞻月直觉赵靖罚了周俐,就不会再处罚自己,可被皇帝这么直问,本能就把心里话给抖出来了。
“周姑姑服侍皇帝已久……”
说了一半,自己也意识到不对,立刻住了嘴。
“呵,在养元殿说了这样的话,朕只是打发她出去,就已经是念及她的劳苦了。”
点到为止,齐瞻月也适时地忙叩拜称是。
赵靖虽训斥了她一句,但没想真罚她,不是偏颇,而是门外听完了来龙去脉,是非对错已经很明显。
其实赵靖很想继续问罪她——你如何知道,什么事会戳朕的心,批她再次揣度圣意。
可看着女子埋着头,那发间的青玉碧绿十分相称,只觉得赏心悦目,自己就先罢了。
“起来吧。”
齐瞻月知道这事翻篇了,谢恩起身,赵靖扫视了她两眼,才继续说到。
“后日有端午粽席,朕让人给你做了身新衣服,你去换了。”
齐瞻月有微微愣神,但很快反应过来,立刻应下。
皇上赏赐那是惯有的,特别是养元殿的奴才,皇帝一时心情好,随手赏什么的都有。
簪子也就罢了,衣服却不一样,她是宫女,有制服标准,若要赏,那必然得是经内侍省和尚衣局的手。 至少是赵靖嘱咐过一句的。
齐瞻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觉得慌乱。
但又想,养元殿里侍奉久了的奴才,身上做的衣服那都是比着身形尺寸的,她原来那两身,也是内阁库里早备好的宫女服装,穿在身上确实不合身。
后日是节庆,或许是觉得损了养元殿的面子吧。
齐瞻月一边牵强的纾解着,一边胡乱换上了衣裙。
回了西偏殿,赵靖斜靠着,已又拿起那本《云岭南记》在读。
齐瞻月再一次磕头谢恩,这才去给他参茶。
赵靖余光瞥见人回来了,目光逐渐转为正视,再也没移开过。
齐瞻月被那目光锁着身形,几乎都要握不稳小红炉的把手了,好在水没洒。
她放回茶炉,因赵靖看着她,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只得呆立原地,恨不得隐形。
其实赵靖的目光并没有掺杂所谓下流的东西,倒似是在欣赏,说来很像他前些日子看一块上贡的玉石一般。
而齐瞻月换完衣服,就觉得有些不妥,虽说天热了,宫人们的服饰也会轻便些,可赵靖赏的这件,是绒黄间白的齐胸襦裙,从颈至锁骨都漏了出来。
这并不暴露,只是和平日宫女穿的对襟裙有很大差异,特别还被赵靖这样直视,她背上起了鸡皮疙瘩,再一刻,已控制不住,抬手挡住了自己的脖颈。
这动作其实很不合规矩,御前伺候的人,需得大方得体,当着主子的面,遮遮掩掩不成体统。
可这一抬手,也提醒了对面的人。
赵靖这才将目光移回手上的书页,可脑子里却依然是白花花的一片景色。
齐瞻月咬了咬牙,低声求到。
“这衣物太精致了,怕辜负了皇上的赏赐,奴婢还是换了吧。”
她已经非常斟词酌句了,但说出来依然觉得自己好像又放肆了。
可那长榻的上的人,没再给她一丝目光,好似真的在看书一样。
只有那方几下方的微曲的手指,才能瞧见,这帝王其实也有些不自在。
可是齐瞻月看不见,她本以为皇帝定又要训她,良久却传来极具命令的两个字。
“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