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她才几岁呢?也就十三岁,从小到大,连镇上都没去过。
她目之所见是这一片天地,狭窄的,逼仄的,阴暗的,没有前世记忆的赵荷花被环境涂抹成孤僻沉默敏感的模样。
从小到大从外界得到的正能量和快乐那么那么少,而冲动之下的一次反抗与爆发就迎来了疾风骤雨般的打击,她怎么可能不会想要放弃呢?
后来,把她拉回来的是她爹三更半夜在全家熟睡后跑去地里头偷挖的红薯,没有烤,不敢烤,就那样让她娘送给她,自己站在外面放风。
她爹甚至不敢摘一个番茄给她,哪怕那是他和娘伺候起来的,但是这里的番茄结果少,每一个都能到镇上去卖,她奶奶对每一个番茄都心里有数。
只敢去挖没那么明显的红薯。
甚至,也只能去挖红薯,因为没生儿子不得宠,夫妻俩连私房钱都不敢多藏,更别说像大伯娘那样买了桃酥鸡蛋糕等藏在屋里头给她的孩子吃。
月上梢头,她看见她娘眼里有泪,“要怪,就怪你不是投生到别的人家去,要来跟着娘受委屈。”
现在李葳蕤想来,内心还是有些复杂。
如果没有胎穿成赵荷花这十六年 ,没有吃那么多苦,经历那么多,这样哪怕她穿到十六岁的赵荷花身上,也会觉得这对父母没用,不会反抗,太过看低自己,就是她看小说最讨厌的那种包子父母。
不就是没生儿子吗?至于这样跟老黄牛似的累死累活不敢大声说话不敢反抗,还带累自家孩子一起干吗?连孩子被别人打了,都不帮忙找上去说理,反而怪在自己身上。
简直是神经病。
但是在没有记忆的那十六年,像土著一样生活的十六年,环境确实让李葳蕤知道,在农家没有生儿子就是低人一等,哪怕这个大雅国也宣扬男女平等,女性能顶一边天,但事实就是,没有儿子谁都可以嘲笑你,嘲笑得你弯下腰,捡不起半点骄傲。 日复一日潜移默化,不像后世交通发达通讯发达,足不出户尽知天下事,能够扩宽眼界让你接收正能量一点的东西。
也不像后世有那么多机会远离环境外出打工,可以躲避这些流言蜚语。
对于农家来说,跳出去的机会比走独木桥还少,有些人可能一辈子就在这方天地,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
所以李葳蕤不是认可了这辈子爹娘的那种行为——即便到现在,她依然不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