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清昼把那只鱼缸弄回来时,当地下了一罕见的雨,他没打伞,淋得全身湿漉漉的,像老旧小巷子里的狼犬,眼神看上去锋利而癫狂。
起居室正中被空出一大块位置,一截橡胶水管躺在地上,等着加水。
搬运员递了签收单过来,吵吵闹闹地把木架给收走。
姜清昼蹲下来,失神地看了一会面前的东西,握着水管才发现手微微有些颤。
王洁逐渐放弃阻止他胡乱收集的怪癖,甚至戴着防水手套加入。
“这多少升?”她从地上捡起水管,“养两百条不成问题。”
姜清昼站起来,报了个数字。
接入的自来水潺潺地灌进去,底部翻腾起一层细密的水花。
“昨天又有人找我了。”王洁冷不丁地提起,“估计你妈找不到你,之前高中几个同学也被问了。”
姜清昼面无表情,看着慢慢变高的水位:“跟他们说声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王洁顿了下,“她会不会去找于丛啊?”
“不知道。”姜清昼说。
“诶。”王洁看他没什么反应,“你妈当时到底怎么发现的啊?”
姜清昼笑了下,带着一些傲慢的、嘲讽的意味。
“她装了监控。”
王洁不可思议地看他,半天说不出话,水管在手心里有明显的后坐力。
姜清昼盯着水面,很专注的样子。
水没过一半的位置,他忽然感觉到毫无征兆的哀伤,强烈到呼吸有点不规律。
王洁好像还说了什么,但隔绝在耳边,姜清昼有点听不清了。
玻璃鱼缸炸开的动静很沉闷,有如往他身上重重砸了一拳。
王洁尖叫起来,水和玻璃渣像是慢动作那样四分五裂,散成一个不详的形状。
姜清昼觉得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惊醒过来。
“啊啊啊啊啊!”王洁叫着,把开关拧紧,惊恐地看着姜清昼:“你没事吧!”
她站得远一些,牛仔裤和高跟鞋全湿了。
姜清昼蹲得很近,身上沾满了碎玻璃渣和水,仔细看还有一些伤口,一点点深红的血渍晕开。
路易斯提醒过几次,地面不平,不适合用巨型玻璃缸养热带雨,但姜清昼每次都装作听不见。
汹涌的恐惧和无能为力不能发泄,姜清昼怔了很久,眉头皱得很紧,挣扎着跪下去,眼泪随着脆弱的神经崩溃。
他捂着头,在一地的湿漉里低声哭着,把大部分声音咽了回去。
“哎!”王洁慌了,“你别哭啊,我叫救护车。” 干燥的夏日傍晚,时间变得混乱惊慌,姜清昼却觉得四下静谧得可怕,一点点吞噬掉那些难以言表的、并不算难的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