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她求之不得。
“赵小姐请求我什么,不妨说说看,如能办到的,我自会尽力。”元月藏好心思,不动声色道。
赵棠的额头仍贴在地上:“求娘娘到陛下面前说个情,为臣女同卫国公之孙方云英赐婚。”
元月不由得愣住了。
迟迟听不见她的回应,赵棠大着胆子再央告一遍:“娘娘,臣女与方公子两心相悦,奈何家父执意反对,逼臣女入宫随侍不得,便欲把臣女许配给孙世子……臣女实在走投无路,只好冒着大不违来求您。臣女素闻娘娘菩萨心肠,最是体贴下人……求娘娘成全!”
今日之前,元月万万料不到“菩萨心肠”“体贴下人”的词语会用在自己身上。
“碧春,扶赵小姐起来。”
碧春依言去搀扶,却被赵棠躲开,猜到她又要哭求一通,元月忙出言:“我总要搞清楚你和方公子之间的情谊,才好向陛下进言,也才能有更大的把握。”
见她同意了,赵棠喜不自胜,虔诚拜了一拜,踉跄着起来。
接下来,元月花了半个时辰来了解赵、方二人的情缘,摸清楚前因后果,她发自内心一叹:“赵小姐当真是个痴情人。”
原来赵棠和方云英是青梅竹马,幼年同在白鹭书院上学。方云英天资聪颖,为夫子口中的典范,赵棠则逊色不少,时常被夫子留堂。小女儿家脸皮薄,受不住这等“屈辱”,便想着不读了,回家钻研女红、管家等技能。是方云英及时拦住了她,一面温声开导,一面花课余时间来指导她的课业,温柔耐心到极致。
久而久之,赵棠的功课突飞猛进,成绩仅次于方云英之下,位列全书院第二,也就是这时,她对方云英心生了爱慕。方云英亦然。
二人私下约定,待赵棠及笄时,方云英便来提亲。
去岁赵棠及笄,卫国公府却突生哗变——方蕴柔、魏氏接连身死,国公府二房多了两个孙女、两个孙子,方云英秋闱落榜……方云英从此一蹶不振,日夜买醉,赵棠多番劝解无果。
就在年前,方云英约赵棠见面,亲口与她划清界限,任凭如何挽留也无济于事。
赵尚书见二人一刀两断,自然而然打起了送赵棠进宫的想法。赵棠宁死不从,赵尚书却不管不顾,频频到杜阙耳边吹风。杜阙不胜其烦,当着满朝文武让其下不来台,这才作罢。
谁知安分不过半月,又打起孙瓒的主意来。昨儿亲自登门拜访英国公府,明里暗里向英国公透露了有意结亲的意思。英国公态度不甚明朗,可也没说拒绝的话。
时人皆知孙瓒见一个爱一个的性子,赵棠这么一个花容月貌的小姐送上门来,他会说个“不”字?
赵棠也是没法子了,才冒险来求元月。
“从前方公子不嫌臣女愚笨,教授臣女学识;而今方公子屡屡失意,臣女又怎能岂他于不顾,独享荣华富贵……”赵棠难为情地笑了笑。
“……你的事,我会向陛下说明,至于陛下意下如何,我不敢断言。”她淡淡提醒。
赵棠无声绞住衣袖,缄默了会子,说:“娘娘肯赏脸,臣女已是感激不尽,至于结果是好是坏,臣女绝无怨言。”
元月边洒完剩余的鱼食,边道:“我并非打击你,而是给你个心理准备,毕竟现在我说的话,陛下不一定会听。”
帝后不和的传言赵棠有所耳闻,否则她父亲也不会生出要她入宫的念头来。
可以说,这次来求皇后,是她的一场豪赌。
不成功,便成仁。
“臣女明白。”赵棠敛眸道。
打发走赵棠,元月在塘子边看了会鱼儿后,转身回席。
一进后殿,才发觉不久前还歌舞升平、热闹非凡的大殿,眼下竟安静得不像话。抱着狐疑走出来,“座无虚席”不复存在,仅有几个宫人在打扫残局。
“几时散席的?”碧春叫住左手边撤了碗碟要走的宫人问。 “一炷香以前。”那宫人恭谨回答。
“陛下去什么地方了?”这场盛宴的主人翁自是不能少问的。
宫人咬着腮帮子想了想,道:“好似往冷宫的方向去了。”
碧春当即转过脸来看元月。
“去吧,没事了。”她依旧从容。
碧春没了头绪,只好来问她:“娘娘,大好的日子,陛下去冷宫做什么……?”
她思量片刻,笑道:“许是去追忆过往了吧。”
碧春似懂非懂点着头,又问:“那娘娘要不要去瞧瞧?”
“去吧,答应了人家总不好食言。”她收住笑容,缓缓道。
这样风平浪静的日子不多了,她的身子恐也熬不到夏天了,今夜不去,没准日后想去也去不成了就当最后做一件力所能及之事吧……全了赵棠的心意固然好,没成她也无可奈何了。
太极宫离冷宫遥远,元月羸弱,自己走过去已是不可能,便坐了步辇去。
路上本不用经过御花园,她却要求由御花园绕道,众人只好依命行事。
到御花园外,元月小心翼翼下来,与几个微微喘着气的太监接上视线:“你们抬了辇回去吧,这儿离冷宫不远,我自己散着步过去。”
太监们面面相看了半晌,都道:“天黑路滑,还是由奴才们送您吧。”
“你们几个是不把我这个皇后放在眼里么?我说一句,你们还嘴一句?”她冷冷道。
恐她又动气,碧春忙喝:“该死的奴才!几时轮到你们来置喙娘娘的命令了?况且这儿有我伺候,你们还不放心?”
元月不言,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太监们只得灰溜溜告退。
等人散了,元月表情一松,乜着碧春打趣:“在六皇子府时,就属你胆小怕人,见了我不是低着头走开,就是磕磕巴巴答不上话来。如今长进不少,越发有缀锦……的影子了。”
提及缀锦,心中不免难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