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班家关系不错,虽然也觉得他们收养这么一个傻丫头是累赘,可到底也不是什么心肠狠的人,否则也就不会背着自己的丈夫偷偷给她塞窝窝头了。
蔺远听着妇人的话,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他本该如珠如宝,金尊玉贵养大的女儿竟然变成了这样。
他眸中冷光一闪而过。
妇人说完感慨道:“还好您找上门来了,不然这傻丫头只怕要被她大哥搓磨死。”
她擦了擦眼中的泪:“如此我也就放心了,我那老姐姐泉下有知也应该可以放心了。虽然他们夫妻没什么能力,但对这个孩子却是全心护持,尽力娇养的。”
知道他们生计不易,更难的是他们还能善待一个素不相识的,心智不全的孩子,蔺远当即抱手,郑重地拘礼向妇人道谢:“多谢贵人对小女的护持,在下定有重谢。”
妇人被他的大礼吓得连连后退,不顾后面丈夫的拉扯摆手推辞道:“不不不,不敢当您一句贵人,我们只是偶尔关照一下言丫头罢了,您当谢的是班家姐姐和大哥……”
“班家夫妇要谢,您也要谢。”蔺远坚持。能好好地找到掌上明珠,多亏了这些人,对他来说,付出什么都是值得的。
蔺远又哄了几句,带着蔺云萝进了班家的屋子。
屋子说是家徒四壁一点也不为过。柜门板吱呀呀地吊在柜子上,柜中除了几个破麻袋之外,空无一物。
床榻上团着一团瞧不出颜色的被褥,床下还东倒西歪放着几个酒壶。甚至不远处还有一滩散发着恶臭的不明物。
跟着蔺远一起来寻人的兵士想起妇人说的,班家大郎是个浑不吝的,赌光了家业,气死了父亲,又害得母亲病故。
一群人顿时对那个形容猥琐的班大郎鄙夷不已。
领头的兵士上前问道:“大人,下官使人给您收拾出点地方吧,再让同行的嬷嬷先给小姐略略梳洗收整一番再行回城。”
蔺远挥手表示同意。
几个嬷嬷行了礼之后,一左一右地牵着蔺云萝坐到光亮处,另有一个嬷嬷拿出随行带着的行囊,里面所需之物一应俱全。
蔺云萝是个好玩的性子,因着心智不全也不怕生人,看着几个嬷嬷给她梳梳洗洗,还用香香的帕子给她擦脸,顿时“呵呵”地乐了出来。
这一声笑语就像是一把钝刀,磨得蔺远心痛不已。
他走上去,拂开了给蔺云萝梳头的嬷嬷,轻轻问女儿:“乖女儿,爹爹给你梳好不好?”言语中喉咙又是一阵微酸。
蔺云萝看着镜中的男人,想起美大叔还没有告诉她为什么会难过,便转过身想要再问一问,也好帮他一帮。
男人见她转身,自己也跟着蹲下,目光与她平齐:“言言想要和爹爹说什么吗?”
“大叔,你为什么眼睛红了呀?”她手中的米糕也不吃了,定定地看着男人。
“因为爹爹心疼言言。”蔺远说到。即便知道她现在认不出自己,还是坚持用爹爹自称。
蔺云萝抬手摸了摸他发红的眼角,须臾就感受到一阵微风拂过她摸的那处:“大叔不疼,言言吹吹。”
她的懂事却更让男人心酸又心疼,男人把她的小手捏在掌中,又问道:“吹吹是谁教言言的?”
“是姨母,”蔺云萝乖乖答道,她觉得自己很喜欢大叔:“我手掌破了姨母吹吹就不疼了。大叔你还疼吗?”
“爹爹不疼了。姨母还教了言言什么?”
“姨母还教言言要做乖小孩,要帮助别人,要爱惜粮食……”蔺云萝说了很多,把班家夫妻教给她的毫不保留地又要教给蔺远。 饶是蔺远是个冷心冷情的人,却仍旧不免为这对夫妻而震动。
他们不识字,却用最朴实的话语教会了蔺云萝最应该懂得的道理,然而却不知为何会教出那样一个亲子。
蔺远亲自给蔺云萝梳了头,又让嬷嬷给她换了一身衣裳,牵着她的手去了班家夫妻的墓前,让她在坟前给两个养恩深重的人磕头了之后就带着她和一班人马回了江南下辖的临安府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