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咚咚跳着,趁别人不在偷看别人东西是不是不太好?他就看一眼,就一眼。
他这么想着,脑子里又想起那个年轻女人指着他说:“八成就是他偷的,穷人家的孩子,毛病忒多。”
他一咬牙:反正我今天就当一回小偷!
他蹑手蹑脚拿起那本书,很厚,有点重。霈霈姐已经看了一大半儿,这页还夹着书签。他从开头随便翻了几页,很快被一句话吸引了目光:“有罪的人不是犯罪的人,而是制造黑暗的人。”
他一下子被吸引了兴趣,这是什么新奇的说法?为什么有罪的人不是犯罪的人?“制造黑暗”在这里是隐喻,他是知道的:老师讲过,旧社会无比黑暗,底层人民是倍受压迫的。
他怀着这浅显的思考又翻了几页,这页有用铅笔勾出来的句子:“我投票赞成结束暴君的统治,这就意味着结束女人卖身,男人为奴,结束儿童的黑夜。我投票赞成共和制,就是这一切投了票。我赞成博爱、和谐、曙光!我协助破除成见和谬论。谬论和成见崩溃了,就会现出光明。我们那些人推翻了旧世界。旧世界好似苦难的罐子,从人类头顶翻落下来,就变成一把欢乐的壶。”
这段话旁边用铅笔草草写道:“可悲可敬的理想主义措辞。”
他从头翻起,越看越入迷了。
中间护士走进病房几次,吓得他赶紧放下书,等他们走了再拿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病房的灯都亮了,病房门被敲响了。
李思诚一个激灵将书重新放回床上,这回果然是霈霈姐回来了,还有她男朋友。
“思诚今天在学校怎么样?”霈霈姐问。
淼淼哥看了自己一眼,仿佛能看透自己的心虚似的。
李思诚太久没说话,嗓子哑了:“挺、挺不错的。”
霈霈姐坐在床边翻了翻那本书,突然问:“思诚,你爱看书吗?”
李思诚心都悬起来了。
他条件反射摇摇头,想明白霈霈姐是在问什么之后,又点点头。
“那正好,这本书你可以拿去看。”她说:“最近看书太勤,眼睛都累了。”
李思诚心扑通一下落回来:“真的给我看吗?”
霈霈姐有点莫名其妙:“对呀。虽然这本中学看有点早,文化背景什么的还不太了解,但多读读名着总是好的。”她把书递过来:“读书也是要养成好习惯的,就跟吃饭一样。总吃做得很精美可口的食物,再看那些品相味道一般的,就能感觉出来了。”
李思诚受宠若惊地捧着书,淼淼哥又瞥他一眼,倒了杯水递给霈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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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思诚晚上基本待到凌晨再回家。
有时候太困,他就先在折迭床小睡一会儿,今天大概是经历得事情太多,也许是得到了书的喜悦,他翻来覆去,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霈霈姐在屏风那边,她很早就睡了,作息习惯一向很好。
李思诚睁着眼看天花板,他听着妈喉咙里轻轻的咔啦声,想着等妈妈出院,可以带她去新修的公园逛逛。
不知胡思乱想了多久,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了。
医院治安很好,监管很严格,能在深夜进出医院的除了职工和病人,就只有拿着陪护证的家属,因此李思诚一开始以为是护士查房。
病房里此起彼伏的呼吸声,病人都在熟睡。
有脚步轻轻地进来——不太像护士姐姐们轻轻的脚步,倒像是个男人的。
那脚步径直向霈霈姐床位走去。
是淼淼哥?
脚步停在床位旁不动了,李思诚纳闷,淼淼哥这个时间来医院做什么。
可屏风那头没半点动静,似乎他就只是安静立在床边看着霈霈姐睡觉。李思诚睁大眼睛看,窗外路灯和其他建筑物的光透进来,其实也很明亮,因此能隐约看清屏风后头的轮廓。
淼淼哥一直站在那里,不知过了多久又轻轻弯下腰,似乎伸出手摸了摸床上熟睡的人的脸——也许是把头发别到她耳后去。看不太清。
李思诚屏着呼吸,他生怕惊扰了什么。
过了漫长的几秒,对方才又直起身来,慢慢走回门边。
就在这时,楼下院子里巡逻的保安打着手电筒的光胡乱扫过屋里,就那么一瞬间,李思诚正好一抬眼,看到对方转出屏风时露出的侧脸。
他以为是淼淼哥,原来不是。
是泽哥。
泽哥,他为什么在半夜来悄悄看霈霈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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