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那么远,看不清人的面目以及马步兵所扛旗帜,但从人马所着服饰,看得出是巡检司的武卒倾巢而出了。
鹿台寨距离淮源巡检司就二十里,潘成虎霸占上柳寨,袭扰玉皇岭都十多天了,邓珪早不动晚不动,却在这时候率领巡检司的武卒赶过来?
他赶过来增援鹿台寨打击盗匪,还是以为这边两败俱伤了,他有趁火打劫的机会?
看到巡检司有增援兵马过来,贼骑也不敢青柳溪北岸野外滞留。
巡检司是仅有百余武卒,但作为桐柏山之里唯一的官方军事机构,紧急之时可以邀请乡兵围剿盗匪。
而且潘成虎率贼众袭扰玉皇岭已经有十多天,谁知道巡检司在州县的指示下,跟晋、唐等大姓宗族已经谈妥什么条件,谁知道后面还有没有更大规模的乡兵在集结?
潘成虎再大的胆子,这时候也不敢在青柳溪北岸浪下去,数十贼骑仓促间往上柳寨方向收拢而去。
徐怀与徐武坤、徐武良也没有急着离开,在青柳溪面侧一处临岸高地上驻足,不一会儿就看到二十数骑马兵在唐天德的率领下,簇拥着邓珪与另外一名身穿九品新绿武臣袍服的中年人行至青柳溪桥前。
相隔较远,也看不太清那人的相貌。
柳琼儿提着裙裾,在徐小环的陪同下,从狮驼岭北岸匆忙赶过来。
狮驼岭新寨没有多余的战马,徐小环坐到他爹徐武良马背上,徐怀伸手将柳琼儿拉到他身前共乘一个马鞍。
“好快啊!”柳琼儿花容惨淡的说道。
徐怀偷窥到陈桐给邓珪的秘信,早就知道郑恢等人会安排新的巡检使来接替邓珪,从而叫王禀的命运彻底落入他们的掌控之中。
虽说一个多月来,徐武江曾在武卒面前有提及王禀东山再起的可能,但也只是利用这点吊住大家的心气,并没有更多的动作。
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刺客背后的势力太大、太执着,王禀身死,刺客得手撤出,桐柏山恢复往昔的平静,才是对大家最好的选择。
而王禀死于淮源,枢密使蔡铤那边安排了替罪羊承担一切,到时候朝野惊扰,相形之下,徐武江投匪之事也就变得无关紧要。
或许州县从此之后都不会去主动提及这事。
提了干嘛?
将徐武江这些人当作新冒出来、占据歇马山的流寇就可以了。
能剿则剿,不能剿……
桐柏山里顽寇那么多家,多出一家,又翻不了天。
徐怀没有说话,他看到北寨那里缓缓打开寨门,徐武富在徐武碛、徐仲榆、周景等人的陪同下,往青柳溪桥迎去。
很显然,徐武富也正期待新巡检使的到来,期待王禀身首异处,便让桐柏山恢复往日的平静。
“我们回去吧!”徐怀意兴阑珊的说道,似乎结局已然注定,他也不想再去挣扎什么了。
……
……
“这些鼠目寸光的家伙,大概以为郭曹龄接替邓珪出任巡检使,王禀横死淮源军寨,一切就会恢复平静!”
郑恢等人藏身野杮子林里,居高临下可以清晰看到青柳溪桥左右的情形,见徐武富如此干脆利落的出寨迎接邓珪、郭曹龄,忍不住轻蔑的笑起来。
“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董其锋问道。
“邓珪如此配合我们,当然给他赚点军功再走啊!”郑恢笑道。 “为何还要这般节外生枝?”陈子箫一脸好奇的问道。
“不将潘成虎这股人马打溃掉,陈大当家你将他们纳入虎头寨,就不怕潘成虎将来也玩鸠占鹊巢这出戏?”郑恢问道。
陈子箫拍了拍脑门,表示自己犯蠢了,没有想这么深。
见陈子箫这样,郑恢却是颇为得意,心想这样的人最好控制,又耐着性子跟他解释:
“这一个月来,虎头寨暗中招兵买马,是有四百多人手了,但近一半是新手,要是直接邀请潘成虎率三百贼众加入虎头寨,潘成虎即便愿意屈居你之下,我们也不能完全放心啊——潘成虎实力还在,不可能唯你马首是瞻的!不管怎么说,潘成虎被打得越惨,对收留他的虎头寨才越感激,同时也越容易控制……”
“确是如此,先生看透人心了。”陈子箫赞道。
……
……
新的巡检使人已经到淮源军寨,就等泌阳知县程伦英以兵马都监的名义确认调令之后,就可以正式交接。而邓珪这次是在交接前夕,最后率武卒深入桐柏山剿匪,各家都还是颇给面子。
接连三日,晋、唐、钱等家都陆续派出三五十寨兵过来助阵,连同军寨武卒在内,很快就在青柳溪桥北侧的营地,集结近四百人马。
邓珪目前还没有新的调令,他打定主意,即便候缺一段时间,也比继续搅和在这凶险泥潭里更强。
这是他在淮源巡检使任上最后几天岗,他也就无需再去顾及地方宗绅的颜面,更无需去体恤手下这些主要来自各大姓宗族的兵卒。
待兵马集结起来,他就驱使着往上柳寨进逼过去。
谁敢怠慢、拖延,邓珪也是毫不犹豫的棍棒伺候,甚至还在阵前斩杀两名不服管令的乡兵。
当了两年多的病猫,爷过几天就走了,也该显显虎威了。
谁他娘拦着不让他将最后的军功捞走,谁就不要怪他翻脸不认人。
也就是在徐氏的地盘上作战,需要徐氏提供诸多兵马的补给以及强攻上柳寨的器械,而徐氏在这里也人多势众,邓珪才对徐氏稍微客气一点,不敢去驱役徐氏的族兵。
眼前这一幕,也是潘成虎看傻了,心里悔之莫及。
他之前所以敢留在上柳寨,原是料定巡检司才百余武卒不足为惧,而诸大姓宗族不会有哪家会拿自己子弟兵跟他们血战硬拼的。
徐氏受他们威胁最大,而双方在青柳溪两岸纠缠十数日才那么点死伤,主要还是折损在那莽货手里最多,这也足以证明他的判断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