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他要生杀予夺,他手里得有一把锋利、令人畏惧的刀,现在王禀将徐怀这把锋利无比的“刀”交给他用。
“王相所言甚是,形势如此紧迫,诸家倘若还敢推搪不出钱粮,当行非常之事!”晋龙泉也毫不犹豫的说道。
“是啊,是啊,王相所言甚是,甚是!”唐天德语气要犹豫一些,态度上也是附和的。
他们二人,从个人角度当然是希望能守住军寨的。
都头不是显要之职,但在桐柏山里却足够威风,也令他们在宗族之内足够根基深固,其他实际的惠泽,就更不用说了。
他们享受惯了,不敢想象真要从军寨逃走,后半辈被夺职治罪的情形——即便罪不当死,也不可能再能抬头做人;再说他们也不能确定邓珪这时真就不敢杀他们立威。
然而他们所犹豫的,也是他们不可能去违拧宗族的意志。
宗族才是他们在巡检司耀武扬威的基础。
邓珪真要强令诸家交出在街市的钱粮储备,他们至少不会帮着邓珪用强,这会令他们站到宗族的对立面去。
要不然的话,即便这次守住军寨,日后宗族就不会收拾他们了? 现在邓珪借徐怀这个憨货去杀人立威,他们躲在后面不出头,宗族真要不放钱粮,被杀一两个人立威了,也怨不到他们头上来。
“不从郎君之命,杀了可有赏钱?”徐怀捧着刀,歪着脑袋傻傻的问了一句。
“赏格照杀贼论。”邓珪说道。
“那好!小爷今天就看谁不开眼,敢违邓郎君的命令!”徐怀站起来,蹦了一蹦,又朝隔壁院子大喊道,“殷鹏快来,我们去赚赏银啦!”
有王禀这番话托底,又有徐怀、殷鹏两人可用,邓珪也没有叫唐天德、晋龙泉及底下的节级出面。
他挑选十多名用惯的老卒,指派一名从泌阳城里举荐过来的书吏率领,与徐怀、殷鹏一起,在街市东道拦两道拒马设下哨卡。
大姓宗族的人手可以从街市撤退,但钱粮物资必须留下;钱粮送入军寨之中也会造册记录,作为日后摊派的依据。
徐怀让殷鹏将马车套上,拉到哨卡那里,郑屠户还特地带着陈贵,送来一壶酒及肥鹅若干吃食。
徐怀邀郑屠户、陈贵以及殷鹏一起坐车里喝酒吃肉,然后让殷鹏带着郑屠户、陈贵一起在哨卡后,盯住撤离街市人等,他则径自躺车厢里酣睡;旁人也不敢挑他的不是。
即便人心惶惶,纷纷逃离无险可守的街市,但这边无处可去的底层贫民还是有不少,特别还有数百从仲家庄以及玉山驿逃难过来的难民。
邓珪从中挑些跟诸大姓宗族没多大牵扯、身世又清白的青壮,连夜将粮食、腊肉、桐油、竹木、毛皮、铁料等物资,从街市各家铺院渡河运入军寨。
淮源虽然没有设县,但桐柏山不仅地域之广辽,丁口也有十数万,抵得上一座大县。
淮源作为桐柏山的核心要冲,物资集散之地,七八家粮铺里的存粮就有三四千石;压榨好的现存桐油就有上千桶,铁料及各种铁器数以万斤。
这些物资都禁止各家运回坞堡,都运入军寨之中囤积起来,即便被大股贼寇围困一年半载,即便再接纳一部分难民,也都不虞会箭尽粮绝的。
王禀虽然没有直接统领过禁军镇边作战,但任判军、都监,第一时间怎么可能不想到粮秣的重要性?
看着一袋袋粮食运入军寨,寨墙上的武卒,心思就更安定了。
……
……
将徐怀单独留在淮源军寨,徐氏内部却发生激烈的争吵。
“徐武江啊徐武江,你怎么就能这么糊涂呢?”苏老常也是第一次不给女婿徐武江的面子,痛心疾首的按着桌角,差点跺起脚来,叫道,“清晨叫你与武良赶去淮源,话不是说得清清楚楚,便是绑也要将那莽货绑回来的吗?”
“爹爹,武江必然也是劝过的,武坤、武良、心庵当时都在淮源,徐怀他硬是不听,还真能绑他回来?你要有本事,明日我们一起去将那头倔驴给拖回来!”苏荻虽然也为徐怀身处险境焦急,但这时候众人都气势汹汹围攻夫婿,她也只能冲她爹发发牢骚。
“没有徐怀他爹接济来鹿台寨落脚,我们一家早就是道侧饿殍,而你弟弟苏蕈更没有机会出世!徐怀要有三长两短,你叫我九泉之下,如何去见他爹去?”苏老常跺脚说道。
“徐怀留在军寨,除了叫贼军认定我们跟军寨暗通声气,还能有什么好处?不行,明日一定要把这憨货揪回来!”徐武碛怒道。
“这事怕轮不到徐武碛你做主。”柳琼儿心里也恼那混帐家伙总干出人意料之事,但这时候她只能站在徐武江这边。
“有你说话的余地?你真以为所谓夜叉狐能唬住谁?”徐武碛抬脚将桌案踹倒,捋起袖子就要动手。
“徐武碛,你想干什么!”徐武坤、徐武良站出来将柳琼儿护在身后,怒喝道,“我们金砂沟寨可不需看你的脸色行事!”
“金砂沟寨?好一个金砂沟寨!你们当真要与徐氏恩断情绝?”徐武碛怒问道。
“军寨既灭,徐氏既便能守玉皇岭,但要死伤多少子弟,才能拖到朝廷大军来援,你有没有想过?”徐武坤说道。
徐怀的决定是很冒险,他们也很担忧,但徐怀意志之坚定,他们也已经见识到。
既然事实不能更改,他们就只能尽一切努力,保证徐怀的计划得到更彻底的落实,而不是让徐武碛、苏老常他们在这里拖后腿。 “徐武碛,你什么时候变得胆小如鼠?”徐武良也不客气的冷笑道。
看徐武碛额头青筋暴露,动了真怒,徐武富抓住他的手臂,沉声说道:“我看武坤他们说的不是没有一些道理。再一个,即便徐怀不去军寨,即便陈子箫、仲长卿、潘成虎、高祥忠等人不以为我们跟军寨暗通声气,也不见得不会来攻玉皇岭——现在纠缠徐怀这莽货,没有意义!”
“就是徐怀这莽货留在军寨没有意义。一定要与邓珪暗通声气,徐武坤、徐武良他们随便谁都可以留在军寨、留在邓珪身边。然而,这两个货自己贪生怕死不说,却叫徐怀这蠢货去死!”徐武碛甩开徐武富的手,怒气冲冲坐到一旁。
“你说什么?”徐武坤、徐武良也叫徐武碛的话激恼,质问道。
“你们自己说,留徐怀在军寨,除了被邓珪玩弄股掌之间,还有什么意义?你们做出的蠢事,还不许我说了?”徐武碛怒骂道,想想也气,抬脚将眼前一条榆木板凳踹断成两截。
徐武富、徐伯松、徐仲榆却完全不关心徐怀的死活,他们思量徐武江刚才所说那番话,却是有几分道理。
耐心等徐武碛、徐武良、徐武坤三人闷着气忍了好一会儿没再对喷之后,徐武富才沉声说道:“事已至此,邓珪也好容易抓住这事,跟我们徐氏发生牵扯,你们明天去要人,想必也不可能从邓珪那里将人讨回来,还是多想想如何应对这局面吧!”
lt;div style=quot;text-align:center;quot;gt;
lt;scritgt;read_xia();lt;/scrit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