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跟王禀相公、卢雄他们撞见,怎么乔装打扮才能瞒过他们的眼神?”徐武坤问道。
南裕巷铺院虽大,但是王禀、卢雄跟他们在一起,也必然会随时关注五百囚卒的编训进展,徐武坤无法想象徐武碛跟王禀、卢雄他们撞见怎么可能会不被认出来。
总不能他人在南裕巷,还整天蒙着脸吧?
“这个好办!”徐怀拔刀削下桌角一桌,又拿锋利的囊刀,很快雕出一枚牙套来。
“这个做什么?”徐武碛接过来,困惑的问道。
“你贴着牙根塞嘴里。”徐怀说道。
徐武碛这便明白过来,将木牙套塞嘴里,看向徐武坤问道:“我脸形变化是不是很大?”
“咦,这法子真巧,要是当面走过,我都认不出来。”徐武坤啧啧叫道。
木质牙套雕得还不够精细,却将鼻唇间的人中部分支撑起来,直接改变掉徐武碛面部的轮廓,甚至因为牙套的存在,口音都有些变;而倘若牙套雕得更精细贴合一些,甚至都不会影响日常说话、饮食。
徐武碛没想到竟然有这么简便易行的办法。
塞进自己嘴里,徐武碛最清楚舒不舒服,他也取出锋利的囊刀,将木质牙套剔得更薄、更贴合,以便日常生活中都不露破绽。 徐武碛原本就是扮作商贾随周景赶来岚州,准备妥当后他们三人便直接离开这处秘密哨屋,借夜色掩护返回南裕巷铺院。
为方便照应、商议事情,苏老常、柳琼儿、郑屠以及徐武坤都与徐怀住一进院子里。
看到徐怀与徐武坤回来,苏老常、柳琼儿看到徐武碛跟在他们身后,好半天才将他认出来。
徐怀又让柳琼儿亲自去将周景喊过来,吩咐道:“武碛叔以后就化名石爷跟在你身边,但凡要调用什么人手,你都要全力配合他!”
之前落草为寇以及在靖胜军里的生涯不提,回到玉皇岭不得不依附于徐武富,周景也都是配合徐武碛做事,现在安排他秘密配合隐藏身份的徐武碛行事,他怎会不愿?
“你们现在回来正好,陈子箫的真实身份,很可能是契丹原西京道节度使萧林石麾下大将韩伦……”
今日才有机会以监军使院的名义,从河东经略使司那里接手一部分有关契丹人的军事情报,柳琼儿没敢懈怠,一整天就带着田燕燕、宋玉儿二女翻阅这几箱卷宗,也总算是从里面找出一些有用的东西来。
要不是知道徐怀去哨屋见徐武碛了,她都要连夜带着卷宗去兵营找他了……
第四十七章 微澜
“萧林石、韩伦?”
听柳琼儿提及两个人名,徐武碛、徐武坤异口同声朝她看过去。
“怎么,你们听说过韩伦这个人?”徐怀问道。
徐怀之前对契丹国内特别详细的情况不甚熟悉,主要还是从王禀、卢雄那里了解契丹国的一些基本情况,但也就知道作为契丹宗室子弟的萧林石曾担任契丹国西京道防御使及南宰相府知国事等重要官职,因与契丹国君萧乙淳不睦,两年前遭到罢黜。
不过,王禀被贬离朝也将近两年,对契丹人朝野最近两年的形势也知之甚少,他们也不知道萧林石被罢黜之后去了哪里。
而事实上当朝对契丹、党项等敌国的情报刺探工作非常的粗陋,中枢并没有专门的机构负责其事,主要由边军各自负责刺探防区对面的敌情。
除了从边境招募与契丹人、党项人相貌相似的蕃兵潜入敌境侦察,边军搜集敌情的另一个主要手段就是收买商旅。
如此得来的情报,出现错漏,实属正常。
徐怀之前甚至都没有听说过韩伦这个名字,却不想徐武碛、徐武坤他们竟然知道这人。
“十八年前,岚州边衅,靖胜军驰援,当时萧林石刚二十出头,因世袭得任丰州刺史。我们赶到岚州后,沿恢河北上,顺利攻克朔州、应州、大同等地,整个西京道,就剩丰州最后一块堪称大城的重镇没有拿下,当时都以为萧林石这样的二世祖,手里仅有蕃汉杂军三五千人马可用,拿下丰州将是轻而易举之事,却在萧林石手里栽了一个大跟头,一支兵马进袭丰州时遭遇伏击,损兵折将将近两千人,不得不败退回大同。韩伦当时是萧林石手下一名汉军指挥使,伤我靖胜军将卒最甚,但可惜我们当时在大同,没有机会参与丰州一战,”徐武碛说道,“而等靖胜军主力集结起来,待往丰州再次开拔前夕,朝中那些狗贼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竟然一心想着议和,连已收复的疆域都要放弃掉。要不然,云燕等地早就成为大越疆土,何至于拖到今日再兴师动众去夺?”
提起旧事,徐武碛、徐武坤心里的怨恨,犹然极盛。
柳琼儿将相关卷宗捧过来,徐怀坐过来,一边听徐武碛、徐武坤回忆当年的旧事,一边借着烛火翻看这些卷宗。
河东经略使司目前所整理送到监军使院的这部分敌情卷宗,有关萧林石、韩伦的信息非常有限。
蔡铤夺靖胜军权南撤之后,大越与契丹人恢复和议,萧林石便得任西京道防御副使、防御使等职;韩伦则是西京道汉军主要的将领。
不过,之后双方在边境都保持克制,没有再起什么边衅,有关萧林石主持西京道防务的资料非常有限。
当然,天雄军及河东经略使司显然要更克制一些,十数年来连常规的敌情侦察都很少再执行,但卷宗里附有萧林石、韩伦等西京道将吏十数年前的画像,看画像里韩伦的脸形轮廓,却是与陈子箫有几份相肖。
卷宗里也记载四年前韩伦随萧林石从西京道调归契丹上京,不久就因得罪契丹戚贵入狱,而萧林石两年前则被罢黜南府知国事,但两人之后的下落,这些卷宗里都没有再有提及。
要不是靖胜军当年跟萧林石打过交道,从这些记述简陋的卷宗里,徐怀压根就想象不出萧林石、韩伦是怎样的人物。
这他娘也太简陋了吧?
这使得他们此时即便锁定陈子箫就是获罪入狱的韩伦,此时也想象不出能有什么实际的帮助。
陈子箫四年前获罪入狱,可以推测有可能是萧林石当时就已经察觉到大越与赤扈人有联兵伐燕的意图,才秘密将陈子箫从狱中救出,派遣到大越境内刺探情报以及在大越境内寻机掀起内乱作为牵制。 问题是萧林石两年后也遭罢黜,此时在西京道主政的契丹将吏,既非萧林石本人,也看不出跟萧林石有什么关系。
徐怀怀疑陈子箫就算能在岳海楼身边刺探到什么机密情报,也未必会受到契丹人的重视。
陈子箫本来就是萧林石派出的一头孤狼,很可能是百般无计时死马当活马医一枚闲子。
陈子箫潜入大越境内三四年未通消息,萧林石又早遭罢黜,契丹人在西京道的主将,凭什么相信陈子箫没有叛变,凭什么相信陈子箫传回去的情报,不是引诱他们上当的陷阱?
从这点看,他们似乎并无必要花那么大的代价,还要冒暴露实力的风险去盯住陈子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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