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派人顶替王番郎君,这当然是有可能,但朱沆郎君立此大功,诸将也都拥戴之,在这个节骨眼上,朝廷不大可能会派人取代朱沆郎君吧?”潘成虎疑惑问道,“在大同时,你不是也判断朱沆极有可能顶替郭仲熊出知岚州,负责西翼的军政事务吗?”
“老潘啊,你还得加强学习,”徐怀说道,“大越规制,战场指挥权与统兵权是分开的,在朝中也分由三衙与枢密院执掌。这场伐燕之战打成这狗屎样,已无余味,很可能就要草草了事,刘世中、蔡元攸以及王番郎君都要归京缴旨。朱沆郎君是有可能留下来顶替郭仲熊出知岚州并兼领兵马都监,负责西翼的防线,驻守岚州的禁厢军都受他节制。不过,朱沆郎君掌握的是节制权,而天雄军诸将都指挥使、都虞候的任命,以及天雄军的整编,朝廷是不会容忍朱沆郎君一手包办的。就算别人答应,你别忘了蔡系及主战派将罪责都推到葛家父子头上,他们暂时还不会失势,而蔡铤身为枢密使,在这方面的话语权比任何一个王公大臣都要重。只有天雄军主力退回岚州了,我们小部人马还坚持留在朔州与敌周旋,才能从权,才能‘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日娘的,你脑筋是怎样长的,怎能盘算出这么多的弯弯儿来?”潘成虎惊讶问道。
“我不盘算这么多,怎么将你们操弄于股掌之间?”徐怀笑道。
“你就操弄吧!我去找老郭聊聊心去,他这次没能去大同,虽说无惊无险,但也没能得到诸多好处……”潘成虎说道。
“接下来有一件事需要紧急去做,还要请潘爷、郭爷襄助!”徐怀说道。
“什么事?”潘成虎问道。
“不管战事结不结束,我估摸着朝廷不大可能会让王番或朱沆郎君直接兼领天雄军统制官,很可能会委派一名统制,在王番郎君或朱沆郎君的节制下,主持天雄军的整编事宜、统领兵马,到时候我们多多少少要象征性的交出一部分桐柏山卒,”徐怀说道,“我们要赶在这个之前,将所有桐柏山卒的名册整理出来……”
不管要不要交出一部分桐柏山卒,徐怀都要对现有良莠不齐的桐柏山卒进行彻底的梳理。如果做不到这一点,根本不可能带出一支真正的精锐之师来!
第一百零八章 牢中
“什么,朱沆率天雄军一万残部撤到朔州了,葛伯奕还在朔州被王番捋夺走兵权!?” 岳海楼无力地瘫坐太师椅上。
天雄军完全打不了逆风仗,胜德门被袭之后两天的表现,令他失望透顶。
而他也料定刘世中、蔡元攸不敢派出援兵,又或者说刘世中、蔡元攸派不出一支能与契丹数千精锐骑兵在恢河北岸开阔原野战斗的精锐援兵,他当时的心思就放在鼓动葛怀聪尽早弃大同城而逃上。
葛怀聪逃得越早,刘世中、蔡元攸他们没有及时派出援军的责任才越轻。
后续甚至都不需要他们争辩,朝野的目光都会盯在葛家父子的愚蠢与怯战上。
葛怀聪诸将弃城而逃,天雄军在大同城覆灭,东路军从应州撤守雁门关也是理所当然之事,但刘世中、蔡元攸作为正副承宣使,毕竟要对整个北征伐燕战事负责。
岳海楼急冲冲从朔州绕道赶往应州见刘世中、蔡元攸,希望他们还是要在应州南部与契丹人打一两仗,一方面收割一些人头,一方面助葛伯奕从朔州率天雄军残部撤回岚州,确保东西翼的防线无误,才能应对朝野对蔡系的非难声音。
岳海楼好不容易说服刘世中、蔡元攸将一万骑兵部队留在应州南部,不急着退入雁门关,又急冲冲跑到岚州来见郭仲熊,希望郭仲熊在接应天雄军残部及朔州汉民撤出时能更积极些。
谁曾想他连日奔波,一刻不得停息,走进岚州州衙连口热茶都没来得及喝,郭仲熊告诉他天雄军并没有在大同全军覆灭,尚有一万残部在朱沆的率领下于昨日深夜撤到朔州,同时王番还正式夺走对西路军的指挥权,将葛伯奕驱逐回岚州。
这一连串的消息,就像惊雷般劈得岳海楼浑身焦黑!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葛怀聪诸将越城而走,被抛弃在大同城里的人马只会即刻崩溃掉,成为任蕃虏任意宰杀的羔羊,谁能在如此混乱的情况下,从大同时完整无损的带出一万兵马来?
这里面一定有他以往被遮掩、迷惑住的蹊跷。
夜叉狐徐怀藏在幕后,到底发挥了什么的作用?
又或者说,监军使院卒秘密修造的那条登城道,压根就不是朱沆指使,一切都是徐怀擅自主张所为?
以夜叉狐徐怀为首的桐柏山众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可能如此强横,强横到给人一种巨山岿然隐身于云雾之中、不可摧毁的感觉?
以夜叉狐徐怀为首的桐柏山众人,真就单纯是靖胜军旧卒及后人吗?
不对,事情绝对不可能这么简单!
岳海楼猛然抓住郭仲熊的手腕,急切问道:
“葛伯奕是不是还在岢岚城里?”
王番夺葛伯奕兵权之后,除了以最快速度通报岚州,清晨决议先撤师宁武,也第一时间知会郭仲熊外,同时还快马加鞭兵分两路,一路派信使赶往代州找刘世中、蔡元攸通报夺军之事,一路写就奏章,通过驿传飞骑前往汴京弹劾葛伯奕,表示王番只是暂摄天雄军统制权,奏请汴京尽快派遣正使接掌天雄军。
王番这么做也是不想留把柄叫人找借口诟病他与父亲王禀,以免叫恶人先告状。
郭仲熊因此在见到葛伯奕之前,就已经知道朱沆率天雄军残部撤往朔州、王番在朔州夺军以及葛怀聪、葛钰意图反抗最终致葛怀聪为军卒射杀等事。
郭仲熊也是震惊到此时,心思都没有安宁下来,见到岳海楼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说道:
“葛伯奕晡时到岢岚城,当时他就让部属将自己与诸将拿木枷拷住进城,进岢岚城后又径直走进州牢,将自己关押在其中,要我将他们押去见刘帅——我正准备派人去找刘帅、少相公请示呢!”
“郭郎君,你与我去见葛伯奕!”岳海楼对郭仲熊说道。
他心里厌烦葛伯奕都到这时候竟然还想着玩苦肉计这种把戏,但他需要了解更多的夺军细节,只有当面见到葛伯奕才能知道。
他当然不可能相信王番以及葛伯奕各自所写的奏折里没有文过饰非的地方。
……
…… 葛伯奕执意要自囚于州狱之中,郭仲熊便将一整栋牢房都清出来,同时还让葛伯奕随行的百余扈卫也都入驻进来。
岳海楼走进州狱,看到郭仲熊如此部署,知道他这也是防备葛伯奕万一横死州狱之中,他不至于百口莫辩。
都他妈是聪明人!
岳海楼走到牢房前,便听到里面过道里传出“嘤嘤”的哭泣声,似有不少女眷在——葛氏宗族世居楼烦县,即便葛伯奕出任河东经略使驻藩太原,但家小女眷都还主要居住在管涔山东南麓、楼烦县境内的横湖岭。
葛伯奕被王禀、王番父子夺军驱逐,葛怀聪在乱军之中遭射杀,葛氏女眷得知消息,这时候赶到岢岚城来相见,也是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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