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就算知道再多的秘密,又有什么用?”中年人笑道。
……
……
东陉关往东二十余里,山势越发险峻起来,一座无名涧谷深处,一眼温泉在天寒地冻的当下还潺潺从石隙流出,汇聚成一泓流涧,往峡谷外流去。
石溪蒸腾白色雾汽,将峡谷也隐藏起来,难得是溪涧旁的灌木还葱葱郁郁,绿叶正繁茂。
曾润深一脚浅一脚走进峡谷,狼狈不堪的在一颗野桑树下站定,朝空寂无人的谷里喊:“岳侯,你们可还在这里?”
“你怎么才过来,少相怎么说?”岳海楼从一处石隙后走出来,问道。
他们此时已成河东路提举刑狱司全力缉拿的案犯,已不能公开去见蔡元攸,在山野间东奔西走躲藏七八日,换谁都会一脸的狼狈、憔悴。
“少相使岳侯带着人前往雁门西面的归藏观待命。”曾润喘着气说道。
“除了使我们去归藏观待命,少相还有说什么?有没有说这残局要如何收拾?”岳海楼说道。
“田先生担心葛伯奕会千方百计的将一切罪责栽赃到岳侯头上,建议少相、刘帅从雁门出兵击应州,但能歼灭数千敌骑,一切都能有个好说辞,也不畏葛伯奕将脏水泼过来,”曾润还喘着气说道,“少相要岳侯先去归藏观,待他得空便去找岳侯商议出兵之……啊,岳侯你这是……” 曾润难以置信的看着岳海楼从袖口里翻出一把囊刀,像闪电一般直接插入他的胸口。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现在可以跟我说实话了!”岳海楼不顾血汩汩浸流过来,握住刀柄撑住曾润倾倒过来的身子,盯住他的眼睛说道。
“田先生建议少相杀岳侯灭口……”曾润说完这话,身子就彻底瘫软下来。
岳海楼将曾润的尸体放下来,对从身后走近过来的三名彪健汉子说道:“蔡铤父子我追随十多年来,他们是什么德性,我怎么可能不清楚?着曾润去问这一趟,也是怕你们不死心——现在你们都看明白了吧?我们这些年替他们父子二人卖命,什么脏活累活都干,但稍有意外,就被弃之如弊履。甚至以往我们为他们父子所做的事,也叫他们非要杀我们灭口不可。”
“少相要杀我们灭口,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三名健汉茫然问道。
“这烂透的中原,已无人值得我们卖命,但天下之大,还愁没有我们的安身立命之地吗?”岳海楼昂然而立,往北方苍穹之上的茫茫铅云看去,说道,“你们还记得我曾跟你们说过,有朝一日若说谁能席卷天下,那必然是赤扈人的铁骑洪流吧?”
第一百一十七章 弃留
虽说在徐怀等人的协助下,监军使院判朱沆近乎奇迹般将上万天雄军从崩溃的大同战场上带回来,但这并不能改变三万天雄军兵卒在短短三四天时间里,就覆灭于大同的残酷现实,更不能改变西翼就剩两万老弱病残兵卒的残酷现实。
一路都是南逃的难民,还有经宁武往岢岚、楼烦境内分批南下转移的朔州汉民,路途拥塞,徐怀与徐武碛率领两营唐州厢军从太原北上,速度怎么都快不了,四百多里路程足足走了七天才抵达宁武县境内。
“卢爷!”
宁武城容纳不下太多兵马驻留,不想进城占据民宅惊扰民户,徐怀率两营唐州厢军在城外扎营,却不想卢雄出城来相迎,徐怀与徐武碛迎过去招呼道,
“朱沆郎君有没有到宁武呢?”
“朱沆郎君午时刚到宁武,正与王番郎君、郭仲熊、王高行、荀延年几位郎君商议事情——相公原本要亲自出城来迎接你们,但这天寒地冻的,王番郎君、朱沆郎君怕相公身子骨吃不消,将他强拦在城里,着我当个代表。你们这次真是又搞了大家一个措手不及啊!”
“岳海楼与郭仲熊在岚州私见葛伯奕,我们是当天就得人传信,但当时没有多想什么,还是到第二天才猛然想到岳海楼有可能伏杀葛伯奕嫁祸到我们头上。时间太过仓促,又要避开岳海楼他们在岚州的诸多耳目,我只来得及跟朱沆郎君言语一声,就带着人手偷摸潜回岚州,差一步都没能赶上囚车队伍;也没有来得及跟王禀相公、王番郎君说一声。”徐怀说道。
给岳海楼设伏这事,徐怀从头到尾都只来得及跟朱沆说一声,他也不清楚朱沆午时赶到宁武,有没有来得及将细情说给王禀、王番知晓。
“是啊,真要叫葛伯奕不明不白的死于吕梁山里,事情真就曲折了。现在朝中非常复杂,很多事不是我们解释,就能解释得清楚的——幸亏你们反应及时,才不至酿成大祸。”卢雄感慨说道。
“孔周、刘武恭乃唐州厢军指挥使,随我五叔徐武碛押运粮草而滞留太原。我们救下葛伯奕,也没有求其他回报,只是求他将两厢唐州厢军暂调入西路军,听从王番郎君调遣。待会我与他们进城拜见王番郎君,还要卢爷帮着介绍一二!”徐怀说道。
除了在朔州短暂相遇,徐怀到这一刻都没有真正以自己本来的面目去面对王番。在朔州时,徐武碛甚至还始终以假面目示人,到这时候才正式以唐州州吏、押纲官的身份出现在岚州众人面前。
王番心胸或许并不狭窄,但心里肯定不会一点都没有想法。
为避免尴尬或者冷场,徐怀得求着卢雄到时候多说几句缓和暖场的话。
“没想到会拖至此时才能真正见到徐爷的真面目,徐爷真是藏得很深啊!”卢雄举徐武碛拱拱手,笑道。
“奸佞当道,武碛也不想桐柏山的宁静因为些许私人仇怨而打破。”徐武碛说道。
卢雄也没有多嘴追问什么,与孔周、刘武恭、袁垒等人见过面后,一边等他们安营扎寨,一边将这几日来宁武、朔州一线的形势发展,说给徐怀、徐武碛知道。
解忠、曹师雄等部兵马也在朱沆的节制下,前天就都已经撤回到阳口砦及附近诸砦之中。
照着原有计划,此时就剩徐武坤、潘成虎、郭君判与徐心庵、唐盘、唐青、殷鹏等人还率领三千桐柏山卒作为殿后兵马,目前还留守在朔州。
天雄军覆灭的消息传回来后,绝大数人心思慌乱,觉得虏骑随时会像洪流一般将朔州吞没,即便朱沆率天雄军万余残部逃归朔州,也不能叫人安心。
不过,等朔州军民撤得差不多了,而契丹在大同、应州的兵马主力也确实没有急于往朔州杀来,岚州境内对要不要彻底放弃朔州,反倒有了不同声音。
王禀一向主张与契丹人休兵止战,将防御的重心放在正凶猛崛起的赤扈人身上,现在又将朔州城的汉民都撤出来的,还是坚持一贯的主张,想着直接放弃朔州,将所有兵马都撤回到阳口砦以南进行整编。
王番、朱沆二人当然也不希望再节外生枝,但郭仲熊、王高行等人这时候却反对放弃朔州。
葛伯奕交出指挥权后,回到太原,同时将其他几名败兵之将囚于太原,直接派使者前往汴京请罪,但郭仲熊犹是以岚州知州的身份兼领西路军转运使的差遣,负责整个西路军的粮秣及军械供给。 又由于大越立朝以来,对将帅擅权防范极甚,郭仲熊作为军转运使,同样有一定的奏察违谬之权。
葛伯奕作为经略使兼领都统制主持西路军时,除了有葛怀聪诸都指挥使、都虞侯外,经略使府所属的统兵机构都部署司乃至葛伯奕身边有一群僚吏指点江山。
那时不要说郭仲熊这个军转运使了,王番这个监军使也名存实亡,并没有多少话语权。
现在王番接掌西路军,指挥权实际转移到监军使院之后,葛伯奕身边的将吏,仅有阴超、文横岳两将得以继续统领旧部。
这时候不仅郭仲熊作为转运使,在西路军的话语权水涨船高,包括通判王高行、录事参军荀延年、司理参军钱择瑞等岚州士臣,也得以参与决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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