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怀搓着手,说道,
“曹师利强攻巩县,损兵折将,其部将近两千士卒战死,伤残人数更众,士气差得不像话,可以说是惊弓之鸟。清泉沟连营看似驻扎七八千人,但认真算下来,丝毫未损者可能就两千出头一点,此外约有两千五六百伤病,还有就是赤扈人看他多少有些苦劳,从别地调拨给他的三千降俘。曹师利接管这些人手才三四天的时间,怎么可能用得顺手?”
“王举将军、郭军使,你们怎么说,打还是不打?”邓珪看向王举、郭君判,问道。
“守巩县,就给守陵军练兵了,我们都没有捞到硬仗打!”王举搓手说道。
王举才是真正的嗜武成痴,他早年因为出身将门的关系,又在战场立下不少战功,才得任泾州厢军都指挥使,但平时都不怎么管事,以致被刘世道下狱陷害,开始都没有警觉。
这些年被迫藏踪匿迹,为了保护家小,行事不得不小心谨慎,但骨子里还是一个躁动的中年汉子。
“那就逮住曹师利这只兔子再撸一把吧!”邓珪说道……
第五十三章 强袭
“你们需要做的,就是埋伏在两翼坡岗的枣树林中,尽可能靠近驰道——除了随时通禀敌援的驰速、距离外,还要砍伐一些树枝、树杈,待敌骑从两翼增援接近,便在林中拖拽树枝制造动静,以为疑敌之策,尽可能拖延敌骑逼近的速度,为袭营兵马撤退争取更多的时间。”
徐怀带着凌坚、韩文德等将先摸到清泉沟附近的密林里,解说各部所承担的作战任务,
“待大部人马从敌营撤出,你们则率部斜向敌营前的长沟之中撤退,假装伏击之势,切切记住,断不得溃散逃窜,乱了军心。倘若这点都不能做到,军法的大棍挥舞下来,不要抱怨没谁跟你们讲情面。而从敌营撤出人马也会在长沟南侧结阵,接应你们,你们不用担心会被单独留在最后——唯有计划周密、诸部交错南撤,才能使虏兵仓促之间摸不透我们的虚实,所有人都能稳定阵脚,就不会有太大的伤亡……” 这一次奇袭,徐怀除了用五百桐柏山卒作为主力外,还使凌坚、韩文德、余珙、余整、周述、陈缙各率挑选其部五十精锐,邓珪、杨祁业各选其部一百精锐参与进来。
郑怀忠在巩县,因为大雾天气休战,没有将曹师利及精锐亲卫调虎离山,徐怀准备对清泉沟敌营发动强袭,但强袭也不是所有人一骨脑都投上去死啃。
除了迟滞敌援、侦察侧翼动静的疑兵外,敌营南侧长沟之中,也要事前安排好接应兵马,预防强袭失败,众人仓促南逃时,不会被虏兵咬住尾巴往死里打杀;而进逼敌营之前以及杀入敌营之中制造混乱、扩大战果的人马,也要有正有辅,要有声东击西的谋略。
没有时间做什么演练,除了杨祁业、凌坚、韩文德、余珙、余整、周述、陈缙等部都是第一次真正与桐柏山卒协同野战外,邓珪即便与徐怀、徐武江、唐盘他们相熟,但其部乃是所谓的襄阳府军“精锐”,能打成什么样子,还不得而知。杨祁业所率兵马,乃是杨麟操练许多年,却是要比普通禁军强出一截。
趁着大雾消散还有一段时间,徐怀带着众人先摸到近处,直接就着左右的地势,将作战计划再分拆开讲解一遍。
而从他们所站的树林,往东面坡下望过去,清泉沟敌营就位于半坡位置上。
数以万计的民众在嵩山以北聚族而居,形成大大小小上百座村落。
为节约耕地,也为了免遭汛季洪水的侵害,这些村落大多依起伏不平的坡岗建造,地势上多少有些易守难攻的意味。
不过,大越承平多年,这里又毗邻皇陵,除州县管治严峻外,守陵军对寻常匪寇还是有所震慑,嵩山北面的村落客观上都没有建高墙坚寨的迫切需求。
此外,这些村寨都毗邻官家率宗室子弟谒陵的必经之路,官府也限制宗族在虎牢、巩县之间建造大坞,防止有不轨之心的人借之起事。
清泉沟寨距离巩县约有十里,也建于半山坡,是一座上千人聚族而居的大寨子,其北侧里许就是虎牢关通往巩县的官道,也是发动强袭后,赤扈骑兵增援的主要方向。
由于左右四五里处都有其他的敌营,他们倘若不在两翼坡岗树林里设下疑兵,两翼的敌骑闻讯后从集结到驰至清泉沟寨,可能仅需要一两炷香的时间。
而这点时间很可能都不够他们杀入敌营的,更不要说制造混乱,杀死、杀伤大量的敌卒扩大战果了。
当然,强袭发动后,巩县北部的虏兵有可能会误解这是一次声东击西的阴谋而选择按兵不动,徐怀直接安排周述、余珙两人率所部精锐埋伏在东侧坡岗密林之中,作为疑兵,主要就是拖延东翼敌骑的增援速度。
清泉沟寨南北各设一座寨门,北接官道,南侧有坡道往南进入嵩山北坡,又分出数条岔道进入沟底,以便村民平时耕种沟坝田地,或进山收集山货、砍伐木柴。
在清泉沟寨失陷后,青壮村民都被驱赶到巩县北部修造营垒、壕墙等工事,稍有姿色的妇女则充为营妓,供士卒发泄,其他妇孺老弱都被驱为苦役——徐怀他们所捉的俘虏里就有清泉沟寨俘民,也早就将寨子里外的地形、屋舍布局摸清楚。
而曹师利强攻巩县数日未下,伤亡惨重,退守清泉沟寨休整、补充兵员,但考虑到南北寨门犹是其防备森严之处,即便想要强攻,时间也不可能来得及,由邓珪、杨祁业二人率部负责佯攻南北寨门。
而真正强袭破寨的重点,乃是清泉沟西侧寨墙。
……
……
清泉沟寨西侧寨墙,乃是一道土垣。
土垣修建时有一丈多高,也足够坚厚,但年深日久,大量土壤随雨水冲刷而下,在垣墙脚下一层层淤积,使得土垣外侧仅剩四五尺高。
寨墙上有几座用竹木搭设、茅草覆盖的战棚,辰时有数名巡兵在战棚下插科打诨,吹嘘种种过往;守夜的篝火,就剩下一堆堆残烬,战棚没有遮挡,叫冷凛的晨风吹在脸色,犹是寒冷。
晨雾渐薄,但还有白色的雾汽在树林边缘滚动。
“顾家小娘们长得可水灵,照规矩是要献往王廷的,据说都已经送到樊沟岭大营。乃是三皇子说我们打郑州有功却未能大掠,强攻巩县又吃了大亏,便特地将顾家小娘们赏给我们二将军。这小娘们也不想想我们二将军夫人、妾室都叫楚山虎杀了一干二净,身边都没有一个体贴人了,她要是打此小翼服侍,生出个一两个公子,说不得还能从王廷得封诰命,却不想她偷藏一把剪刀,趁着二将军不备就要刺杀过来……”
“二将军怎样了,可有伤着?”
“我们二将军是什么人物,哪可能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给伤了?不过,这不是重点,你们别打岔。重点是二将军恼了,将几个服侍的婆子统统拉出去砍了头,又将那小娘们作贱了一夜,便扔到妓寨里给兄弟们一起享用——我他娘就想,可别轮到咱兄弟时,顾家小娘们已经给玩残了!”
“二将军乃是行军千户,下面有十几个百户将。百户将玩过一遍,十夫长、旗头再玩上一遍尝尝鲜,轮到你黑老炭头上,得驴年马月去?玩女人,未必要挑嫩瓜了,你们要挑那些个徐娘半老的,非但不会挣扎、反抗,玩起性来,她们还会自己颠屁股,水头也足……”一个老卒回想这些年随曹师雄、曹师利兄弟二人南征北战,得幸玩过几个回味无穷的女人,涎水都要流出来。
“女人不挣扎,还有什么玩头?不跟躺尸似的?”
“咳,你这蠢货,是不是就没有正经玩过女人?”老卒待要将其他人,特别是新编进来的几个新兵蛋子兴致勾起来后,再细细跟他们讲成熟妇人的妙处,却不想这时候南北寨门都吹响低沉的号角,他惊悸的站起来张望过去。 他这边虽然离得南北寨门较远,但还是能看到滚滚雾团里人影交错,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往南北寨门袭去。
“敌袭,敌袭,他娘都给我打起精神来!盾牌支起来、大弩快上弦——你他妈跑哪里去?那边不用我们管,小心山里……”老卒连刀带鞘要去抽打两名慌作一团的新兵蛋子,从呼啸的风声听到一丝异常的破空锐响,下意识扭头看去,一支利箭已奔面门而来,嘴角微张,箭簇恰到好处射入他的口腔,却觉得后脑勺发凉:老子这下要遭,嘴巴被射穿了!
“嗖嗖嗖……”数十利箭紧随其后,往垣墙之上的巡兵身上招呼过去。
岚州汉军的老卒除了第一时间矮身躲到护墙后,还知道将堆放到一旁的刀矛盾牌捡起来;大半新编进来的兵勇,主要是从郑州等城收俘、强征过来的降兵俘民,惊慌躲在护墙后,动也不敢动弹,就听到土垣外漱漱作响,不知道有多少人马从山上的林子里杀出来。
有人抬头去看,常常是三五支利簇交错射来,片晌后就见一道道人影跃上土垣,炸雷似的声音在耳旁吼道:“不想死就扔下刀弓给老子趴结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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