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越所制床子弩,短矛粗细的弩箭,一百步内能将一头黄牛射穿。
庄守信、庄庸、陈荣钧等人当然也掌握床子弩的制法,但制备床子弩的弓材,比普通的弓弩要求更为严苛。
大越一直都实行弱枝强干的策略,除了各地厢军极其不堪外,就连军械制备乃至储备,诸路监司及州县都受到打压,良匠良器都集于京中。
因为良材难得,楚山到现在还不能批量制备床子弩等利器。
反倒是汴梁失陷后,大批良材以及武库所储备大量弓弩兵械,连同十数万匠师、匠工及家小皆被赤扈人掳走。
汝颍会战之后,赤扈人就极其重视步甲的建设,河洛、京西敌军将西域石炮投入战场,他们拥有更多的床子弩等军械,徐怀也是一点都不奇怪。
杨麟在阵前被床子弩射中,即便没有一命呜呼,伤势之恶劣、之严重,也是不难想象的……
第一百三十三章 西进
徐怀与朱沆、史轸等人赶到叶县,也不在城中稍作休整,在衙前下马,与从襄城赶来的陈子箫匆匆相见,得知杨麟在汝阳城陷前为床子弩击中、生死不明,徐怀心里感到沉痛,又有说不出口的气愤,一拳将身旁碗口粗的桂树打断。
“河洛敌军攻陷汝阳,即将往汝州治合围而去,岳海楼就绝不会满足这个冬季顿兵于蜈蚣河以北不再南下,襄城需要节帅坐镇督战,子箫愿往汝州助守……”陈子箫主动请缨前往汝州抵御河洛之敌。 “……”徐怀摇了摇头,说道,“你留在襄城督战,我放心;汝州非我亲至不可!”
岳海楼当然不会满足于顿兵蜈蚣河以北,但京西敌军在之前长达月余的蜈蚣河鏖战中,锐气受到重挫,大批将卒伤病,以及大量的物资被额外消耗掉,在进攻的锋锐势头被遏制住后,短时间内想重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北滍水、颍水、滍水、澧水等东西流向的河流,在接下来一个月内都将陆续解冻,将在许昌与襄城、召陵等地之间形成割裂南北的天然障碍。
岳海楼即便决意南下,但也必然会打起十二分的小心。
此时真正危险的,还是汝州。
一方面汝州守军军心动荡,河洛敌军却携新胜之威,士气大振、斗志昂扬。
另一方面汝阳沦陷,孤城嵩县也岌岌可危,随时都有可能失陷,河洛敌军将彻底控制汝州槽形盆地的西门户,在地势上对汝州东部的梁县、鲁山县、郏县、襄城都将拥有高屋建瓴的优势。
除了汝州战局比想象中凶恶得多,更关键的还是襄城、召陵等地成建制的兵马不能大规模抽调,徐怀只能尽可能多的东拼西凑,先攒出数千兵马第一时间增援汝州,除了他亲自赶往汝州坐镇,不然从诸部抽调的零碎人马,很难有好的协同配合。
陈子箫、徐武碛都是能独挡一面的人物,他们督领左右军精锐守襄城、召陵、信阳、罗山等地,又有徐武江、郭君判、潘成虎、范雍、苏老常、程益、徐心庵、唐青、韩奇、殷鹏、王宪等将吏相助,徐怀至少不用担心短时间里会出什么岔子。
陈子箫知道徐怀是极有主见的人,除了他自身就有所犹豫,要不然他拿定主意的事,不是别人能随便劝服的。
陈子箫轻吐一口气,不无忿怨的又说道:“像杨帅对朝廷忠心耿耿,这些年抵御胡虏身先士卒、浴血奋战不休,却落得战败生死不明的下场,而一些人争权夺利唯恐他人之后,御虏杀敌却又唯恐争于人先,却又能封官加爵,这老天真是不公平啊!”
“待我将岳海楼从汝州东进的口子封死,令他牙口再利,往东也不能啃下一块肉,还啃得满嘴是血,他自会转头沿洛水去攻卢氏、商州!”
徐怀此时都没脸说他动过助朱沆游说左骁胜军南下的念头,却越是如此,他心里对郑怀忠之流也越是忿怨。
不过,他现在能对付郑怀忠之流的手段,就是不计一切代价封死河洛敌军经汝州东进的通道,到时候曹师雄自然会将兵锋转向负责戍守洛水上游的神武军。
就像汝颍会战之后,赤扈人被迫将战略重点彻底的转向淮南;而他就不应该为淮南战局,为淮王府军的命运操虑太多。
……
……
与陈子箫及叶县将吏告别后,徐怀与史轸、朱沆在会合后兵力增至六百余骑的选锋军精锐簇拥下继续西行,于鲁山县与梁县之间的杨楼沟河畔,追上徒步西进汝州增援的大部右军精锐甲卒。
此时已是黄昏,寒风凛冽,远山积雪、溪河冰封,夕阳却在湛蓝的天际肆意涂抹绚丽的色彩。
曾经在获鹿堂前,被徐怀揍得鼻青眼肿的徐忻,如今已是右军第四厢旗下一员战将,身穿铠甲的他与几名指挥使迎过来,禀报他们叶县出发进入汝州后的行止:
“……王宪军侯已率五百精锐径往庇山而去,着我等率部缓行,以待节帅!”
驻守叶县的两千右军精锐甲卒,乃是都虞侯王宪所部右军第四厢将卒,但蜈蚣河对峙作战期间,王宪也率领一部分将卒赶到襄城以北支援作战;徐怀前往罗山视军期间,陈子箫暂领设于襄城的前军帅帐,王宪则在襄城、召陵等城寨待命,并没有返回叶县。
得知汝阳失陷的消息后,陈子箫照着既定计划调驻守叶县的右军第四厢四营甲卒西进增援。
王宪作为右军第四将,统领在襄城的第四厢两营马步兵以及选锋军第二将乌敕海麾下五百精骑,直接出发西进汝州增援。
王宪、乌敕海与从叶县西进到鲁山(鲁阳)县境内的兵马会合时,河洛敌军的骑兵斥候已经大规模进入梁县以东区域活动,大股敌骑随时都有可能会迂回到汝州东部地区来。
为防止敌骑突袭,右军徐忻等部甲卒不得不放缓西进的速度,分派兵马遮蔽驿道两翼行军,但王宪、乌敕海并没有留在鲁山县等候徐怀进一步的军令,而是率领千余骑兵、马步兵,先行往梁县以西的庇山穿插过去。
庇山乃是汝州治梁县以西十数里外的两道平行低山长岭,最高峰仅一百五十丈,与北面的箕山(嵩山南脉)崔巍高峰远不能相比。
不过,庇山除了狭长山体南北绵延十数里,横垣在汝州盆地的北滍水北岸外,其山百丈以下部分多为平缓的坡地,而百丈之上,山势却陡然峭峻起来,仿佛两堵极其雄伟的高墙,矗立在汝州城的西侧。
庇山往北,连绵坡岗接连箕山主脉,往南距离北滍水仅有五六里宽的缺口,乃是汝州城西侧的咽喉之地;荆襄通往河洛的驿道,就从这个缺口通过。
又因为汝州城临北滍水而建,四周地形较为开阔,因此庇山的作用与战略价值更为突显。 左骁胜军在庇山南侧也建有营寨驻以精锐,以御河洛敌军从西面接近。
不过,杨麟此时身受重创,生死及行踪不明,汝阳城陷,数千守军或死或俘,杀出重围着十不存一,左骁胜军士气受到重挫,很难想象他们还能凭借庇山简陋的栅营,抵挡数万河洛之敌的强攻。
倘若叫河洛敌军不费吹灰之力控制庇山,汝州城守御战,他们将陷入极其被动的局面之中。
时至今日,楚山有一批能挡独一面的武将成长起来,除陈子箫、徐武碛外,老一辈有郭君判、潘成虎、徐武江、范雍、周景、张雄山、徐武坤等人,年轻一代更是有唐盘、唐青、殷鹏、韩奇、徐心庵、王宪、范宗奇、王峻、王章、史琥、乌赦海等人为代表。
王宪作为右军第四将,无需他人提醒,也早就看到庇山对守卫汝州城的重要性,因此第一时间与乌敕海率精锐骑兵及右军第四厢马步军,直奔庇山而去,以防庇山有失。
从徐忻处得知王宪、乌敕海先往庇山而去,而徐怀也知道曹师雄作为成名已久的宿将,不可能看不到庇山的重要性。
目前仅王宪、乌敕海率千余兵马赶去增援,会同左骁胜军在庇山的守军,很可能抵挡不住敌军的第一波攻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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