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为一两百年以后的后世,这一切都是必然要去奠定的基础。
而对布剌蛮他个人来说,他为京西兵马都总管府效力多年,在宛丘被俘,还以为即便不立时人头落地,也会在某处矿洞里做苦役劳累而死。
却不想徐怀回到泌阳后,就将他请过去传授代数、几何等学。
布剌蛮作为大食学者,之前效力于京西兵马都总管府,更多视为游学途中、希望能学有所用的一份工作。
因此徐怀请他传授代数、几何等学,他心里又禁不住生出几许妄想,希望自己的学识能得到司空府的赏识,以便在南朝能有一席之地,继续他在神秘东方国度的游学之旅。
布剌蛮近年所译的《原本》《圆锥曲线论》《婆罗摩算学之书》三本著作,放在希腊、大食,都是代数、几何等领域极其深奥的著述。
布剌蛮他自己也是在相关领域浸淫了半辈子,才敢说融会贯通。
他却不想徐怀署理军政之余,将闲暇时间抽出来,也仅用不到三个月就将这三本著作吃透。
这也令他的信心深受打击,就想着抛弃掉在司空府获得一席之地的妄想,希望能在泌阳得到一处稳定的居所,在弟子的侍奉下度过残生。
徐怀将手抄译书放下,看向布剌蛮笑道:
“布剌蛮大师,你无需妄自菲薄;泌阳能有些许成就,也不至于不识珠玉。我打算在泌阳学舍专设西学一目,以布剌蛮大师您任祭酒。布剌蛮大师你有朝一日,能彻底打通中西之算学,不仅中原,乃至东西方史书,都将留下你的名号!”
祭酒乃学官名,多为在朝学官得授此衔。
徐怀为了进一步突显泌阳学舍的重要性,泌阳学舍也在山长之下设立祭酒等高级教习职衔,但也只授给喻承珍、庄守信、沈炼等大家级人物。
徐怀是自家知道自家事,他之所以能在三个月内,利用闲暇时间就将《原本》《圆锥曲钱论》《婆罗摩算学之书》通学一遍,主要跟他前世的记忆有关,这次甚至还激起许多早就遗忘掉的记忆碎片。
而对当世的学者,即便像喻承珍、沈炼这样的大家级人物,想要将这三本代表当世算学、几何学领域最顶尖的译作学透了,不用说三个月的闲暇时间,哪怕是全身心的去学,也可能远远不够用——毕竟这三本译作与他们以往所学,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体系。
布剌蛮十六年前才到赤扈人的王帐所在,在那里接触学习汉语,在八年前到宛丘后,才着手翻译三书,而且能翻译到这种程度,就足以证明布剌蛮实是不亚于喻承珍、沈炼的宗师级人物。
而且布剌蛮涉及的还是京襄工造体系未来根基发展最重要、最关键的一环。
徐怀又跟史轸、韩圭、喻承珍他们说道:
“布剌蛮大师的弟子,愿为司空府效力者,都可录为学舍教习……”
目前史轸兼任泌阳学舍山长,但史轸事务太忙,喻承珍作来副山长常驻于学舍;学舍新设西学一目,以布剌蛮为祭酒,具体的事情自然也是交给喻承珍去办。
布剌蛮及弟子不想还有柳暗花明这一刻,自然是喜不自禁,异口同声表示要为司空府效力。
徐怀也是不保守,就着他们直接参与后续军械监一些事务的讨论。
不管工造司还是军械监,都是密切依托于泌阳学舍而发展。
而徐怀希望中西算学融会贯通,就不能让布剌蛮他们纯搞太容易束之高阁的理论研究,而是要在工造生产中,让实际从事具体工作的匠师、匠工进行比较,哪一种算学更有利于匠术工造的发展,从而做出最终的选择。
因此就不能因为担心布剌蛮及弟子心思还不够稳定,有泄密的可能,就将他们排斥在司空府最核心的工造体系之外,不让他们参与实际问题的解决。
至于泄密,徐怀其实是不太担心的,有些东西是别人学都学不会的……
第二百四十七章 车路
今日除了观看军械监新试制的一批铁脊弩试射情况外,徐怀邀集司空府的主要将臣,主要还是他想在泌阳与襄阳之间修建一条大道,进一步提高泌阳与襄阳之间的交通运输能力。
除了还都襄阳,司空府常驻泌阳外,依托襄阳、泌阳外围的山地水力资源,发展纺织、冶炼等工造业,以及伏牛山南麓以发展煤铁冶炼、器械铸制、瓷器烧制为主的云阳,将构成帝国未来经济发展的核心铁三角。
以往三地间的联系,除了不断整治、拓宽唐白河的水道,改善航运条件外,近年来还对纵横交错于南阳诸县的驿道也进行持续的扩宽改造,甚至不计成本修建多座铁桥,替代旧有的浮渡,用来提高陆路通行效率。 然而还都襄阳之后,又随着泌阳、云阳等地的工造业日益发展,三地之间的联络越发密切,云阳与泌阳、襄阳之间客观上需要建造一条更高等级的驿道,或者说是主干道,去进一步降低通行成本。
泌阳往北,经方城至位于澧水之畔的蔡州叶县,也迫切需要一条高等级的主干道,降减北上物资的运输成本。
大越立朝一百五六十年,以位于河淮平原北部的汴梁为都,除了依赖蔡汴等河船运外,也有大量满载超过三五十石的大车,往来周边诸城运输货物,弥补船运的不足。
京襄发展煤铁冶炼,出于矿石运输的要求,也一直致力改进重载牛马车的技术水准。
不过,当世这种重载大车,即便采用更精密的四轮及转向结构,在装载货物之后,通常也需要八到十二匹牛马拉拽而行,甚至满载速度也极其缓慢,一日差不多只能行进三四十里。
限制最大的,并不是当世的重载马车技术不过关,而是传统的驿道主要采用三合土进行夯实,通行条件非常有限。
传统的驿道不仅雨水天气会泥泞不堪,大小牛马车轧出来的车辙,常常令驿路变得崎岖不堪,甚至不可避免。
以往县一级衙署凭借着一两百、二三百孱弱厢军,承担绝大多数的公共设施建设与维护重任,也没有办法令驿道时刻保持坚固、平整。
平原地区都有这么大的限制,就更不要想在山地地区推广这种重载马车了。
因此千百年来虽然都有重载大车用于运输,但并没有什么影响力,都远不如独轮车受世人欢迎。
泌阳与襄阳、云阳之间,想要突破现有的陆路运输瓶颈,不断推动重载马车技术的发展还是其次,更主要、最核心的还是道路升级改造。
随着水力器械的发展与推广,司空府也早就具备了给道路升级的技术条件。
大规模采用水力碎矿机,在临近河道的采石场,低成本的制备碎石作为铺路的骨料,是将传统的驿道升级为砂石路的必要技术条件。
当然了,要在泌阳与襄阳之间修一条长逾二百五十里、供重载马车通行的砂石干道,成本依旧是高得惊人。
虽说云阳等地的山地矿区,除了枕木轨道外,也早就采用煤渣、碎石修路,积累了一定的经验,但在平原地区大规模修建砂石路,还没有先例。
因此长史院遵照徐怀的指示,年前就先在泌阳与军械监试验场之间修了一条十数里长的试验性砂石路,同时还督促军械监不断研制新的重载马车技术,现在到了验收前期成果的时候了。
当然,工造司与军械监这时候敢将成果展现给徐怀看,自然是已经取得相当耀眼的成绩了。
以精铁锻件为主的重载马车,在结构上进一步做出改良,差速齿轮的应用,也使得重载马车更便于驾驭,通行于砂石路,不仅将满载行驶速度提高近三倍,还将驭车的驮马缩减到四匹。
相比较传统的车路系统,新的重载马车加砂石路,一下子将通行效率提高到六到八倍,无论放到哪里,都可以说是跨越式的革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