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多事想不明白,徐怀便不去想。
他还是十六岁的娃啊。
即便不久的将来会有亡国之祸,他也没有必要将这一切都背自己身上。
徐怀歇过力,又继续练枪。
今日贼军也甚是安静,临近黄昏都没有事来扰他。
邓珪将诸人召去商议,也是考虑形势可能比预想要拖延更久才能看到转机,人员及物资的安排需要做更精密的筹划,而这些事乡营这边自有晋龙泉、唐盘他们去负责。
被围困淮源,难得无事,徐怀吃过暮食,便早早歇下,凌晨时郑屠户在外面叩门:“都将可有睡着?”
“什么事情,我又没有搂娘们玩,黑灯瞎火的不睡觉干甚?”徐怀瓮声问道。
“锦尾鼠坤爷刚到军寨,邓郎君请你过去!”郑屠户说道。
听说是徐武坤摸黑潜来军寨,徐怀一骨脑的从床头爬起来,披上褂子拿了佩刀便推门出去……
徐怀身为徐氏最强悍一人,却在淮源作战,而徐氏又将坞堡筑到青柳溪北岸,往北面露出锋芒,换作任何一人,都会认定玉皇岭与淮源镇有互为援奥之势。
贼军便在跳虎滩两侧都建据点,且驻以更多的兵马,将玉皇岭、淮源镇切割开来,徐怀现在想要得到徐氏那边的准确消息,也甚为不易。
这时候听说徐武坤趁夜闯过贼军的封锁,到军寨来,他怎么可能不高兴?
徐怀现在是乡营都将,又是贼军主要盯住的目标。
郑屠又将殷鹏唤起,遣人到白涧河沿岸看确实没有敌船暗藏左右,他们才与邓珪派来传信的人,陪同徐怀直接进军寨赶往王禀住处。
见唐天德、晋龙泉以及程益都在,正与邓珪围着徐武坤问及淮源之外的详细情势。
虽说隔三岔五,州县有文函经信阳借道淮水送入淮源,但州县行文有太多文过饰非的地方,很多事都不能当真。
而真正更深入、更全面掌握桐柏山局势微妙变化的,还得诸大姓宗族,但这些信息源又被贼军封锁在淮源之外。
徐武坤代表徐氏潜来军寨,邓珪怎么可能不细细打听一番。
徐怀打了个哈欠,拖了张矮凳在墙角落里坐下来。
他见韩奇左肩裹着伤,问道:“你这些天跟贼人交过几次手,可有猎获没有?邓郎君这边,一颗贼人头颅可换十七贯赏钱,我这些天都攒了快有五百贯钱了。”
“那我可不及你,我们总共才杀了十七个贼人,我杀了两人。”韩奇有些腼腆的说道。
徐武江、徐心庵他们还背负逃军的罪名,韩奇在上柳寨也还有投匪的劣迹,这会儿在邓珪、晋龙泉、唐天德等人面前,他都不知道哪些话当说,哪些话绝不能吐露一点。
他回答徐怀的话,也有些紧张。
“不错了,你们不能事事拿来跟我比;这些头颅,你们记得拿石灰腌起来,要不然搞得恶臭无比、面目全非,邓郎君或许就会赖账了。”徐怀没心没肺的哈哈笑道。
“徐氏灭贼有功,我要敢赖账,徐武富找知州陈大人告状,我怎么抵得过?”邓珪笑道。
牺牲徐武江所部武卒,可以说是邓珪与徐武富共同促成的一步棋,现在邓珪不甘心彻底沦为牺牲品,决意先守住军寨再说其他,但即便徐怀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协守淮源,并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他始终还是担心徐武富有做出不一样选择的可能。
徐武坤带人潜来军寨,他身边人说徐氏早就暗中有跟小股贼军在交锋,邓珪怎么可能不高兴?
第九十九章 凿穿
除了徐氏正积极防匪备寇、甚至已小规模交锋外,桐柏山里其他方面的消息就不怎么乐观了,邓珪、晋龙泉、唐天德、程益最终一脸忧色的离去。
徐武坤叫郑屠、殷鹏去守着院门。
“有什么事但说无妨,老郑现在跟我可铁了!”徐怀将房门打开,窥着院子那边无人进出,也不叫郑屠回避。
之前没能直接联络,徐武坤他们就知道贼军在淮源屡屡受挫,还没有讨到什么便宜,却不清楚这边具体的情形。
他知道殷鹏是徐武良的徒弟,这些天就跟徐怀留在淮源,是可以信任的,但没想到肉铺户、街市有名的泼皮郑屠户,竟然也成了徐怀的铁杆。
“玉皇岭那边还算是稳定,但现在这个局势发展,还是远远超乎太多人想象。我们也派人翻过南岭,从随州绕道去泌阳看州县对剿匪的部署,眼下看似乎并不能对州县及路司寄以太大的厚望啊!”徐武坤感慨说道,“现在却是家主及三爷、五爷他们担忧淮源这边的局势难以持久,才叫我冒险潜过来找你们,看有些事是不是早作准备……”
“我每天都要带人马出去兜上一圈,提三五颗头颅回来,淮源这边的局势有什么担忧的?”
徐怀摇了摇头,内心对徐武富、徐伯松、徐仲榆这些人内心依旧软弱、惶惶不安感到不满,说道,
“淮源这边没有什么好担忧的,粮食也充足,除非贼军不计一切代价强攻,要不然守到入冬都没有问题。不过,郑恢这厮自以为是的在桐柏山下了这么多手棋,我也算看清楚他了,他自视甚高,妄图将一切都掌控指掌之间,就注定他不敢冒险……”
王禀坐一旁说道:“贼军真要强攻淮源,对他们来说,不确定的因素太多,我们暂时不需要担心这个,现在主要还是要关注贼军对几家大坞堡的动向……”
守御之事,更多是人心与意志的较量。
河东街市看似防御简陋,但军民心志越守越坚,又有邓珪等人掌控街市及军寨的形势,缺兵少甲、没有什么战械的贼军真要强攻,必然要付出极惨重的代价。
王禀现在担忧的,反而是那几家退守各家坞堡的大姓宗族。
唐氏、晋氏、周氏等,都是拥有两三千不等族众的大宗族,但他们不像徐氏在形势恶化前就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跟动员,都是仲家庄惨遭血洗之后,以为淮源不可守,仓促撤守坞堡的。
一方面各大姓宗族的内部矛盾隐患都还存在,另一方面粮秣、兵甲等物资的筹备严重不足。
特别是粮食。
整个桐柏山地区都地少人多,每年都要拿茶药生漆桐油竹木以及铜铁等矿产,从外部交换大量的粮食弥补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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