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寿原本就是禁军武吏,六年前奉命护送王番秘使赤扈,历经九死一生的劫难才归汴京,也因此因功得授武臣散官御武校尉。
监军使院设十名军虞侯,王番也明确说了军虞侯皆受郑寿管制。
潘成虎先张口问徐怀,郑寿也没有多想,毕竟潘成虎跟徐怀他们打了那么久的交道,恩仇交织,有什么问题直接问,更多可以说是习惯。
这会儿见潘成虎征询的看过来,郑寿还不清楚暖香楼到底是怎么一个情况,但看银山巷酒楼妓寨都灯火通明,不知道天雄军与城中官员有多少人这时候还在这里玩乐饮宴,他脸色也是阴沉,问道:“前面什么情况?”
潘成虎提早过来时间不久,但也打听了一些消息,说道:“暖香楼店家是一个蕃户,店里姑娘都是胡姬,这是太原难以享受到的,便有不少人上门去尝个鲜。但是呢,人太多,那几个姑娘伺候了几轮抵挡不住,便有人嫌弃怠慢先出手伤人。几个混帐家伙被暖香楼驱赶出来不甘愿,回到军营就拉出百多号人来……”
郑寿皱着眉头说道:“我们先过去看看吧。”
郑寿语气也有些松动。
要是仅有十数天雄军兵卒犯禁,他当然可以下令狠狠收拾一顿,甚至乱棒先打上一通都没有问题。
不过,银山巷有这么多的天雄军将吏跑过来饮宴狎妓,直接惹事的将卒也有上百人,他真要强硬弹压,郑寿很怀疑这些骄兵悍将会出手反抗。
那动静就有点大了。
朱芝、朱桐兄弟二人看到这场面,心头也是怯了,也没有从南裕巷出来时的气势汹汹。
他们二人曾随朱沆赴任静江府,心里再瞧不起军中这些中下层武夫,也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
但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没有转身走开的道理。
……
……
暖香楼在银山巷最里侧,不怎么起眼,临街仅是两层铺楼,徐怀他们隔着远看不见里侧的院落有多大,此时被百余披甲执锐的甲卒围得严严实实。
“来者何人?”
看到徐怀他们靠近过来,当即便有二三十甲卒走上前来,为首之人没有戴铁盔,但一身鳞甲在火把照耀下熠熠生辉,身形健硕,手按住腰间的佩刀,眼神枭戾的盯住郑寿、徐怀等人,不客气的拦住去路。
“监军使院得禀尔等擅出兵营,聚集于此滋惹是非。”
郑寿阴沉的盯住那人,暗感头痛,天雄军中能穿鳞甲者地位不会太低,怎么也是一个都将,而这么一人竟然只是负责在外围封锁道路,到底是谁在这么一个破妓寨吃了亏想找回过场,问道,
“谁是主事的,叫他过来见我。”
“呸,啥狗屁监军使院,听都没有听说过,”那人将一口浓痰狠狠啐地上,蛮横的说道,“暖香楼藏有敌间,我等奉命搜捕——你们莫非暗中通敌,急巴巴的赶过来想将敌间放走?”
见这些人违禁出没军营在城中闹事,非但不忌惮监军使院,竟然倒打一耙,往他们头上先泼暗通敌间的污水,潘成虎、朱芝、朱桐、许忠等人都要气笑了。
跟这些骄兵悍将比起来,之前五百囚卒气愤每日饭食都是陈粮烂谷,停聚黄龙坡驿讨个公道,似乎更理直气壮啊。
虽说白天潘成虎、朱芝、朱桐等军虞候都随王番、朱沆拜见过葛伯奕、葛怀聪等天雄军将帅,大家也一再声称说要整饬军纪,午后朱沆还在官厅召集众人说了半天的约束之法,但今天监军使院才第一次开张啊。
就像大姑娘头回上花轿,即便之前听人说很多,真躺到床上,有几个人真知道这腿要怎么叉开?
而这些骄兵悍将是葛伯奕从太原带过来的,可以说是西路军都统制葛伯奕的嫡系兵马,他们毫无顾忌的摆出这样的架势,不要说朱芝、朱桐、许忠了,郑寿、潘成虎、徐武坤他们心里也犯忤啊。
“妈勒个巴子。”
天雄军作为禁军精锐,哪里有半点大战在即的样子?
徐怀原本还想着过来后先摸清暖香楼这事背后有没有其他蹊跷,但驰马来到银山巷看到这么多大小将吏都跑出军营到银山巷狎妓饮酒,起了冲突竟然肆无忌惮将兵马从军营里拉出来闹事,就窝着一口火气极待发泄。
暖香楼乃是蕃户经营这事背后不管有无蹊跷,就凭这些骄兵悍将的作派,徐怀现在更不怀疑这次北征伐燕一定会受重挫。
这些骄兵悍将完全不将监军使院当回事,竟然想要用暴力将他们挡在暖香楼之外,徐怀当即就拽紧僵绳,驱马往前冲出两步,又猛然将马拉高过来,扬蹄往前踢去,逼那武将往右侧闪躲,手中的马鞭以更快的速度往那人兜头狠抽过来,破口骂道,
“谁他妈是管事的,没胆过来参见我家郑爷,你他妈是从哪个骚货裤裆漏出来的杂碎,敢对我家郑爷呲牙咧嘴?”
“……”那武将闪躲速度已经够快了,脸颊还是被鞭梢抽出一道血淋淋的血痕。
“哪来的狗杂种!”那武将当即也是暴怒,血脸狰狞大骂,手按在腰间挎刀,作势就要拔刀斩来。
“敢对监军使院军虞候拔刀,你他娘找死!小爷今日就来成全你!”
徐怀身子往侧前飞扑而出,手中破锋刀带鞘往那武将面门要害击去。
这武将身手不弱,身子往后急挫,避开徐怀这暴烈一击,但他这时候再想拔刀已是不及,徐怀贴身欺近过来,拳肘有如雷霆一般贴着他的面门暴打。
那武将穿了鳞甲,身上不怕拳脚,但面门、裆部不敢不防护,短短数瞬间,与徐怀拳肘膝脚对攻十数下,就打得连连后退,最终被徐怀以一记横肘,像重锤般狠狠的砸在他的肩颈处,人直接被打闭过气去,重重倒巷道上。
最先站出来的十数天雄军兵卒,皆持长枪,看到都将被徐怀打倒,当下就有三人暴喝着举枪朝徐怀戳刺过来。
徐怀闪跃两步,让开正面,然后暴然拔刀将三支长枪齐刃脚处削断。
这时候还有一名天雄军将卒举枪恶狠狠刺杀过来,徐怀张开手,将那杆长枪夹于腋下,猛然间拉扯,将那兵卒猝不及防的拉到跟前,矮身前跃便一个肘锤打出。
徐怀心里也恨,这一击没有留情,那人胸口似被重锤砸中,皮甲也不能卸掉巨劲,那人都能清晰的听到“咔嚓”从胸口传来,身子就不由自主的往后横飞而去,在半空也控制不住的张开口喷血。
那杆长枪还在徐怀手中。
徐怀手里也没有停,以尾杆当枪头,戳刺横扫,虽说枪杆质量太差,受不住徐怀的巨力,暴击数下就崩断,但也有四人或腰腋间被巨力抽扫或胸腹间被枪杆撞打而倒地。
徐怀咆哮般暴喝道:“还他妈有谁活腻了,再上来找死!”
这些骄兵悍将不怕惹事,也不怕伤人,但问题是要能惹得事,要能伤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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