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们从乱石间往豁口攀爬散乱的样子,就知道他们并没有真正形成相互倚峙的配合,甚至还有意想在徐怀面前展示灵活敏捷的身手,多少有些争先恐后的样子。
放在魏大牙在歇马山落草那些年,他看到这些精壮汉子,自是会两眼放光,心头发痒,但这几年投归楚山,眼界却是拓宽不少,对这些家伙就多少有些看不上眼了。
论单打独斗,魏大牙部下大概没有一名兵卒,是这些精壮汉子的对手,但彼此集结三五十列阵而战,魏大牙有自信打得这些军吏回家找妈去。
魏大牙虽说决意留在军中,但油滑的性子却不会轻易改变,咧嘴叫苦道:
“节帅,您要觉得老魏这边人手不足,多调些老实听话的农家子弟给我,也好管束,谁敢临阵逃脱,老魏直接打断他们的腿。这些大爷一看就要骑到老魏头上拉屎撒尿的主,我要是管得狠,抽他们两军棍,谁被惹急了掏出刀来捅我两下,我找谁哭去?节帅啊,你赶紧将这些大爷安排到别处去,我伺候不了啊!”
“别跟我讨价还价,这一期四百多舍生,都要直接放到前阵及侧翼参与作战,也不是单塞你这边;而第二厢诸都将里,谁能不能管住这些人,我看得比你清楚!”徐怀打断魏大牙的叫苦,说道,“你要是担心这些人不受管束,军纪用严了,有谁会捅你的暗刀子,日后我替你算清楚这笔帐!”
“这些舍生都是将来的军吏苗子,多伤亡几个,我也没有办法交待啊——新造盾车颇为好使,节帅你调几辆给老魏呗!”魏大牙咧着嘴,讨价还价道。
精铁战车即便是初步改良,也要比旧式好用太多,只是目前铸制规模有限,即便都补充到黄羊寨来,也只能先编入需要在溪谷开阔地带结阵作战的兵马。
魏大牙率部踞险掩护侧翼,目前还没有得到一辆精铁盾车。
旧式轻车都是木轮彀、木制车架,在满是乱石的沟谷之间拖行几次,堪堪就要散架,哪里能比精铁所铸的盾车或者冲车模样的铁滑车?
“下一批军械补充过来,我吩咐唐青给你留两辆!”徐怀说道。
说话这会儿工夫,北侧溪谷的战事便因伪楚军进攻不力后撤而暂告一段落。
魏大牙探头看了两眼,咧嘴说道:“这些狗脚子进攻不够猛啊,这么快就一泄千里?周老狍都没有过瘾止痒啊!咦,唐军侯怎么下令收兵了,不叫周老狍他们杀出去狠狠的去捅他们的腚!”
“岳海楼所部不是不够猛,是岳海楼以为楚山在黄羊寨以西修筑堰乃虚张声势诈他们,这是想将计将计,反过来引我们上当!”徐怀说道,“这时候就比谁更能沉得住气,何须急于一时毙敌多寡!”
岳海楼、摩黎忽在明溪河两岸集结近三万人马,徐怀也有信心在野战中胜之,但楚山伤亡不可能会轻,短时间内也会失去继续攻坚折锐的能力。
现在大越诸处战场,皆是敌强我弱,不清楚哪个战场会像宣威军一般再出大纰漏,楚山当前只能采取最保守的作战策略,尽可能的保存住实力,以备不患。
同时将明溪河两岸的战事多拖一两个月,让更多安州、随州等地的兵卒将吏轮换过来参战,刷一刷经验值,对未来的局势,只会有好处,而不会有坏处……
……
……
楚山在明溪河上游大兴土木,岳海楼不得不应,但如徐怀所预料的,岳海楼内心深处更怀疑这一切乃是徐怀虚张声势。
岳海楼如此怀疑,当然有他的道理。
目前楚山在黄羊寨以西的辎工营寨,除了着手往溪谷河道填土筑坝、开挖引水渠外,也确实在大规模清理、平整低堰选址所在的杂树灌木及浮土;翻山越岭集结过来的青壮民夫、辎兵规模也确实是极大,有一副大干一场的架势。
不过,真要想在明溪河上游造堰围湖,威胁中下游六七十里、地势开阔的平川区域,却是一项极其浩大的工程。
同时这里面也充满很大的不确定性。
春后未必多雨,造堰围湖不能蓄足雨水,当然谈不上威胁;而入夏后倘若连续数日遭受倾盆暴雨,太过脆弱的围堰会在哪个地方决口,可能就非楚山所能决定?
岳海楼也很清楚徐怀虽助景王赵湍在襄阳登基,但并不能改变南朝政局为士臣所掌控的局面,他通过细作,也清楚襄阳每年拨给楚山的钱粮有多可怜,徐怀真舍得投下那么大的代价(几乎可以再造一座楚山城)围堰造湖,仅仅是为了逼他们撤军?
谁能断定徐怀虚张声势的意图,不是为了将他们主力诱出来,然后利用楚山在明溪河上游占据的地形之便,试图在黄羊寨前将他们一举重创?
徐怀惯用诡计奇谋,岳海楼当然是倾向后者更有可能。
岳海楼因此也是针对性的,将战斗力不强的兵马部署于前阵,轮番往黄羊寨前发动进攻,希望以此为诱饵,将楚山在黄羊寨的精锐兵马引诱出来到黑狼沟以南、以东开阔地带,以真正的精锐甲卒及摩黎忽所部精锐骑兵在那里予以夹击。
虽说接下来十数日,每日都有战斗,但岳海楼并无意从黑狼沟右侧的狭窄地形,强行往黄羊寨前突破,更想着“将计就计”,将楚山在黄山寨主力诱往开阔地带会战,战斗的烈度自然要比想象中低得多。
而楚山始终坚守黑狼沟一线。
伪楚军试图抢占黑狼沟,楚山则出动精锐或抢占黑狼沟,或将先一步抵达黑狼沟的伪楚军击退,但也会止步于黑狼沟东北侧的溪谷。
即便有几次将伪楚军进攻阵列打溃,楚山兵马也绝不东进半步,稳如老龟。
在此期间,明溪河上游河道正式截断,将更大范围的围堰选址清理出来。
而楚山以城墙为主、多墙多濠防御体系也大体建成,两万多青壮民夫得以脱身,携带各式工具,从内线山道进明溪河上游正式着手修造围堰。
岳海楼算计落空,这时候硬着头皮再从黑狼沟强攻,这时候形势对他们则更为不利。
此时,武士斋舍第四期四百多舍生,被调派到前阵参与十数日的列阵作战之后,这一轮短期修习便算正式结束。
安州兵马都监司所辖五十多名武吏返回安州,轮换第二批武吏前来楚山临敌观战;其他诸部推荐进武士斋舍修习的武吏,也悉归各部,但原宣威军逃归武吏,约二百五十人,除了一百人补入侍卫亲兵营外,约近一百五十人就地编入第二厢。
天雄军第二厢,自唐青以下,除营指挥使、都将之外,基层武吏仅有一百五六十人,现在加强一倍,这使得以军将武吏为核心的兵马,变得更为坚韧。
同时徐怀还将在黄羊寨参战的两营州军,直接编入第二厢。
第二厢第一个完成五营两千五百正卒满编。
而第二厢主力始终坚持在黑狼沟附近结阵作战,对地形更为熟悉,甚至趁作战间歇,还尽可能平整内侧崎岖不平的地形,使步骑与车阵配合作战更为紧密。
然而岳海楼一直更期待将楚山精锐诱出来,将帅没有摧坚折锐的意志与决心,前军哪里可能会有多强的战斗力?
伪楚军十数日来,前阵非但没能斩获什么战果,每日还死伤一二百、二三百人,累积下来则是一个相当恐怖的数字。
虽说岳海楼在野狼沟以东集结两万兵马,诸部轮番上阵,这些伤亡平摊到诸部还不至于伤筋动骨,但十数日作战没有丝毫的进展,军心怎么可能不沮丧、低落?
犹豫不决、进退失据的苦果,岳海楼只能自己强咽下去,将好不容易攒起来、一直都分散诸营养精蓄锐的精锐兵马冯世兆所部六千人马,都调到野狼沟参战。
摩黎忽也绝不愿真看到楚山筑成围堰,他们被迫放弃花那么大气力于明溪河两岸修造的连营撤回真阳、确山等城,也是令两千赤扈精锐下马披甲参与对野狼沟、黄羊寨的作战。
lt;div style=quot;text-align:center;quot;gt;
lt;scriptgt;read_xia();lt;/script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