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你们先不用担心。”池疏看着谢知予脖颈上淡去的鳞片,对他们说;“仙盟已经在想其他办法了,还有几日时间,说不准到时又会出现转机。”
系统的判定是不会出错的,他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姜屿攥紧了手指,还在同自己做着激烈的心理斗争。谢知予侧头看着她,心里也在有着自己的思虑。
池疏见他们都不说话,微叹口气,转而问起了别的:“宁秋她还在睡觉吗?”
姜屿收拢情绪,摇了摇头,说:“半个时辰前我喊过她一次,她已经醒了,但她抵着房门不肯打开,说自己太累了,不想下来。”
都睡了足有一天一夜怎么还会累……
池疏下意识觉得不对,忙起身道:“我去看看她。”
*
敲门声响起,宁秋正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清晰映出的自己的脸,神情慌乱中还带了一丝惊恐。
她愣愣地盯着镜子的那个人,面色煞白:“不可能的……”
铜镜中映出的脸是她没错,可那双紫色的眼瞳,以及头顶雪白的狐耳,这二者无不让她感到陌生和惶恐。
宁秋感受到身体里有一股磅礴的灵力运转着,游走过周身每一寸的灵脉。可与此同时,还有一股她再熟悉不过的气息自她身体里发散出来。
早在幼年时期,宁秋就听过不少修士降妖除魔、维护苍生的正义事迹,她生活在天衍宗里,耳濡目染,从小就盼着自己将来能有一天像他们一样下山闯荡,除魔卫道。
这么多年以来,她已经接受了自己资质平庸的事实,哭过无数次,但从没有一次像现在这般绝望过。
自己怎么会是妖?
过去数年的坚持就像是一个笑话,难怪她总是除不成妖。
一种信念崩塌的无力感深深袭上心头,将她淹没、压垮,她身体颤抖着,发不出一点声音。
死寂中,宁秋看见镜中那个模糊的自己,那个人同样也在看她。视线相交的那一瞬,明明那张脸是她,可她却好似见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令她不敢直视,惶恐中低下了头。
爹爹知道吗?谢伯伯知道吗?如果他们知情,为什么要瞒着她啊?
敲门声再次响起,传进来池疏的声音。
“师姐,你还好吗?”
宁秋此刻不敢见他,把头埋进臂弯里,缩在屋里不肯出声。
“我知道你醒了,你若不出声,我就当你同意我进去看你了。”
“不行,你先不要进来……”宁秋急忙起身要去抵门,她还没适应自己的新身份,忘了能用灵力,耽误的这几秒时间里,池疏已经推门进来了。
她错愕地僵住身体,仓促间抱住脑袋蹲了下来,恨不能将自己就地缩成一团,最好不要叫他看见。
完蛋了……
池疏的娘亲就是死在狼妖手下,他一定也恨透了妖,如果他发现自己也是妖……
宁秋不懂妖是怎么运转灵力的,努力了半天想把耳朵缩回去,但最终只是抖了一抖,仍然竖在她的脑袋上。
池疏见她这副样子,心疼中又觉得有些无奈。他先背过身将房门关紧,然后才走到她身边蹲下,抬手去碰了碰那双狐耳,触感柔软又毛茸茸的。
“明明很可爱,为什么要躲着我?” 宁秋还是不敢面对他,只将脑袋略微抬起一点,露出一双眼睛,小心翼翼地看他表情:“你不…讨厌吗?”
“我是不怎么喜欢妖类。”
……果然。宁秋一颗心直接沉到谷底,像被判了死刑,颓然地蹲坐在地上。
“宁秋,但是我喜欢你。”池疏将她从地上捞起来,抱在怀里,柔声道,“你是人是妖都无所谓,我喜欢的是你,就算你是块石头变的,我也一样喜欢。”他顿了下,又笑说:“好歹我们也相处六年了,怎么连这点信任都没有?”
他的语气轻松,对她一点防备和害怕也没有,丝毫不介意她原来是只狐妖。
宁秋自己还没接受这个事实,心里十分抵触,听他这么一说,立时什么也不想了,只觉得一阵委屈和伤心,抱着他放声哭了出来。
“妖”这个身份对宁秋来说意味着什么,除了她自己,就只有池疏最是清楚。
原是想安慰她别哭,但又想到哭出来心里或许会好受些,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安静地抱着她,陪她发泄情绪。
*
池疏走后,姜屿把桌子上的茶具收拾好,留出一块空位,铺了几张信纸。
掌柜要跑路了,千年不褪色的墨不要钱一样直接送给了她。可她用着这样珍贵的墨水,好半天也写不出一个字来,信纸上倒是多出了几团漆黑的墨点。
谢知予看着她一会撑着脑袋认真思考,一会又在纸上写写画画,沉寂已久的好奇心也被她这副生动的模样勾了出来。
“在写什么?”
“等写完你就知道了,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姜屿从底下抽出一张空白的信纸,盖在写了半页的纸上,遮得严严实实。
“你累了吗?要不要再去睡一会,我在这里守着你。”
言下之意太过明显,谢知予歪了歪头,虽然好奇,但还是顺了她的意思:“好。”
见他乖乖回到床上躺下休息后,姜屿转回身来,移开面上的信纸,提笔接着往下写。
如果魔渊始终是谢知予命运里无法改变的节点,那么无论发生什么,姜屿都会和他一起面对。
她已经想好了那两个奖励的用途,谢知予一定不会出事,她会救他。
但任务完成后她没办法在继续滞留太久,怕他做傻事,总要给他留个信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