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一日,星期六,晴。
在国民开放以前,从没有这样一个节日会让人们既欢喜又心惊肉跳。愚人节,当从西方国家传入国内的时候,其内容和方式迅速被国人们欣然接受,让几千来讲究儒雅、诚实、礼让的国民风范在这一日里大变花样。
愚人节的由来据说最早起源于法国。法国于1564年首先采用新改革的公历纪年法,即格里高利历(阳历)。公历以一月一日为一年之始,但社会上总有些因循守旧的人抵制这种历法改革,依然按照旧历固执地在四月一日这一天相互送礼以庆祝新年。
对此,接受历法改革的人们对这些顽固分子的做法大加嘲弄。聪明的人们会在四月一日这天给守旧者送假礼品或者邀请他们参加所谓的新年宴会,并用各种恶作剧来讽刺对方。玩笑得逞后就把那些上当受骗的保守分子称为“四月傻瓜”此后,这一特殊的日子慢慢成为了法国民间流行的风俗,人们会在四月一日这天互相愚弄。十八世纪初,愚人节的习俗传到英国,然后又被英国的早期移民们带到了美洲大陆。
假话或者非恶意的捉弄成为了四月一日里人们的生活调剂主题,习惯了现代紧张生活的人们在开心的迎接这天到来的时候,也不得不提高着警惕,因为很有可能自己就会成为家人、朋友、同事或者同学的戏弄对象。
“无论是看到什么,或是听到什么,请一定小心!”这句话成为了愚人节里前卫年轻人都铭记在心的“真理”而并不是很乐意享受这个特殊日子的人们,可能会在愕然之后哭笑不已,或者难堪暗怒。
假戏真做也好,真戏假做也罢,至少人们在这个充满了“欺骗”的日子里会感受到与众不同的祝福和快乐。
c市j区xxx街区的某条小巷中,停着一辆越野车,车牌显示是辆警车。车里的一位身穿警服的年轻男子还在打盹。
估计实在是忍受不了通宵守望的疲倦,周凯头一低,身体又失去了平衡,撞到了方向盘上,结果额头撞青了一大块。
都天亮了周凯摸着脑袋揉了下眼睛,朝前张望着。视线里只有几个老清洁工在缓慢清扫着小巷。
星期六,这么早的时段没有多少人在这片萧条的街区走动。晴朗的天气在清晨就放射出了活力,明亮的光线下,小巷一往到头,载着豆浆油条的小车挤兑在巷口,展示着下岗工人家庭的不屈的生活态度。
似乎想起了什么,周凯拿过手机,这才发现有多达十几个电话没接,除了少数是杨聂打的话,其他的全是欧阳葶的号码。
“你跑哪里去了,周末都不回家,又把你爸爸妈妈丢一边,不是说好了今天陪他们去动物园玩吗?”电话里的欧阳葶一肚子的不满“你爸爸妈妈生气了,晚上就要坐火车回老家,让我去给他们买票!”
“啊!”周凯一抬手看表,这才意识到今天是星期六“这你先劝劝啊,我现在有点事走不开,今天还要去还车,明天我一定陪他们!”
“又是明天!?我不管了!”欧阳葶挂断了电话。
搞什么嘛,你去陪不也一样吗?周凯垂头丧气地丢开手机,打算离车去买点早点。
手刚摸上车门,周凯就发现小巷一头走来一位身穿宽松男式牛仔服的瘦瘦男生,头上还戴着一顶很大的帽子,身后拖着一个大包,看起来很是疲惫。
哦?她还真打算见自己的爷爷奶奶周凯笑了,手离开了车门把,身体坐正,饶有兴致地子着那位男生垂头朝警车笔直走来。
林熙敏在大街上睡了一夜,应该是迷糊了一夜,天还没亮,就已经在这附近溜达了好几圈。终于下定了决心,不管如何,都要以林熙明的身份去见见自己的爷爷奶奶,至于到底会怎么样,她心里也摸不准。
顺着小巷的墙边艰难地磨蹭着,早就没力气去提那个装满衣服的大包,只是拖拉在身后。豆浆油条的香味在小巷里弥漫,但林熙敏却一点胃口都没有,她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是很憔悴的样子了。
似乎身体和以前相比因为缺乏锻炼更差了,露宿大街一夜的直接后果,就是全身酸麻,已经基本复员的手术部位居然又出现了几丝不舒适。继续低头走了几步,但这离家的最后一截路程却让林熙敏再也承受不了那身心的疲倦感,身体一斜,就靠在了墙边。
想去摘下帽子缓解一下头皮被禁锢的僵麻感觉,手摸上了帽檐,刚一使劲,就看见一个高大的人影罩住了全身。
慢慢抬起头,视线里是一套警服,林熙敏大惊,身体不自觉地就顺着墙边朝后缩。
“你还行啊,违反学校的纪律,在外面玩了一夜。”周凯走上几步,一把抓下了林熙敏的帽子,用力之下,带出了林熙敏那头柔顺的长发,如盛开的黑亮花朵一下散开。
“你!你”林熙敏一边理着头发,一边咬着嘴唇抢过了自己的帽子,一边赶紧背过身避让一位路过的、曾经很熟悉的街坊,迅速重新扣上帽子,脸慢慢变红“你来这里干什么,又要调查我,还是抓我?”
“你看你穿什么样子,跟个贼似的。”周凯抓起了林熙敏丢在身后的大包,然后朝不远的小摊走去,很快就带回来了一杯豆浆。
摸着热腾腾的豆浆,林熙敏又是鼻子一酸“我穿得像贼又怎么了,我本来就是小混混你少讽刺我!”
“跑出来干什么?你不知道你这样一走,学校和同学都在找你,估计那个杨聂现在还在满c市找你!你还真想得出来,你以为就这样可以解脱了?还想回来拉支队伍打天下?”周凯冷笑着再次抓过林熙敏的帽子“女生就该是个女生的样,你看看你,穿得人摸鬼样的!你到底是来看你爷爷***,还是来吓他们的?”
“你管我!”林熙敏一听到这个敏感的家人称呼就哭了,装豆浆的塑料杯被狠狠地砸在墙上,炸开了一片淡白色的水痕“你管我你还想怎么样,要抓就抓!我不是回家,他们不喜欢我,我为什么要回去!?”林熙敏抹了几下眼泪,就去抢自己的包,然后又回头朝小巷外走去,也忘记自己的帽子还在周凯手上,结果一头漂亮的头发披在肩上。
人影一闪,周凯又挡在了林熙敏身边。 “你要干什么!?”林熙敏大怒,就摸出了大清早在外面买来的小匕首。
“都走到这儿了,你又后悔了?难道你不想让自己的亲人知道你的死活,我来过几次,奶奶一说起你就哭,你爷爷的身体也不好,他们老人家能坚持多少日子?你这个当孙子当孙女的还谈什么孝心!?”
这个傻妞,明明想家想得发疯,还这么固执!她到底要折磨自己到什么时候!?如果不让她过这一关,她永远都走不出阴影周凯知道林熙敏是个很孝顺的人,也很想回家,但因为当前的身份和心结问题一直很矛盾,这从她刚才进小巷的时候就看出来了。
“你管我”
林熙敏只是哭,根本就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附近路过的居民都好奇地看着这个穿着古怪的哭泣少女和一脸笑容的年轻警察。
又接过对方的包,周凯半推半拉地带着少女一直朝小巷深处走去。
还是那熟悉的脱了漆的木门,门缝很大,几乎可以看见里面那小小的院子和更深的正屋房门。陈旧班驳的门面上还残留着几个月前的新年的门贴,只是不知道被哪家的调皮蛋扯得只剩下破烂的残片,但门旁的墙上那副新年对联却还保存得相对完好,只是在这个季节看起来不伦不类。
林熙敏跟着周凯磨蹭到了门前,抬头看看,突然身体朝后就躲,眼里露出了惶恐的目光。
周凯早知道林熙敏会这样反应,一把拉住了对方的手“进去吧,你奶奶应该起床了。”
“我不要我不是回家的!”林熙敏死劲甩着手,想要挣脱对方,但她的力气在经过一夜自我消磨后根本不是周凯的对手。
“好吧,你不去的话,我就去通知你爷爷奶奶,就说林熙明已经死了,叫他们不要想了,就当没这个人。”周凯放开了林熙敏,走到了门前,就打算去敲门。
“不要!”林熙敏一下就慌了,冲到门边拉住了周凯“我爷爷奶奶身体不好”“那就自己去敲门,你有胆量让杨聂知道这些,还没勇气让自己的爷爷奶奶接受你?”周凯呼了口气,身体让开了点“放心吧,我会给他们解释的,回屋把你这身假小子行头换了”
林熙敏见对方如此“横行霸道”也没有办法,只好哆嗦着手摸上了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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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奶奶刚从外面买菜回家不久,按照习惯,已经在做着清洁。湿润的抹布拂过那些十几年来擦得几乎快褪漆的家什,精心整理着那些本就整齐得不能在整齐的东西。
里屋传来了老伴儿的咳嗽声,林奶奶赶紧放下了手上的活。
“老头子,今天星期六,要不我带你去医院吧,街道办刘主任说了,现在我们的医疗保险有了新政策。”林奶奶拍着林爷爷的背,把喝了一半吐了一半的豆浆碗收了起来。
“我这老毛病了,怕啥?浪费钱”林爷爷笑着抢过了碗,坚持着喝完老伴儿每日买来的豆浆,结果最后几口又在咳嗽中吐了。
林奶奶拿过空碗,在转身的时候又偷偷掉泪了。她知道自己的丈夫从几个月前知道孙子失踪生死不明后就身体状况恶化。
其实他还是想明明啊,心软嘴硬林奶奶和林爷爷过了几十年了,其实很清楚对方在想什么。
似乎传来了敲门声,林奶奶赶紧抹掉眼泪。
“警察同志,您又来了”打开门,林奶奶就楞了,因为面前两人之一她认识,就是前些日子来过几次的那位年轻警察,但警察身侧的那低头的少女就没印象了,尤其是对方身穿着一套男人的牛仔服,看起来就更觉得怪异了些。
“你们这闺女”林奶奶一边慢慢让开,一边好奇地看着周凯的笑脸和一同进院子的少女,只是少女一直低着头,她一时半会儿也没认出是谁。
“呵呵,林奶奶,今天我是来告诉你个好消息的,林熙明已经找到了,而且现在过得很好,他打算回来看你们。”周凯瞥了眼身边的少女,发现对方身体颤了下,头更低了不少,于是轻轻在对方后背点了下“不妨碍的话,进屋说吧。”
“明明明明没事!?哦好,好!进屋说!”林奶奶一下就激动了,才擦干的眼睛又湿润了不少,一边朝正屋门走去,一边大声喊着“老头子,明明没事,马上要回来了!”
房里的老人发出了惊讶的小呼,然后就听见了匆忙下床的声音。
爷爷身体又不好了,奶奶也老了许多林熙敏这才微微抬头,结果奶奶那瘦弱的背影一下装满了视线,鼻子一酸,眼睛又红了。
不大的客厅里,两位老人紧张地坐在破烂的沙发上,眼睛盯着面前的警察和陌生少女。
“去,回你以前的房间,把衣服换了”周凯又用手在林熙敏后背拍了下,然后笑着走到两位老人面前“先等等,让她去换点衣服,然后我再告诉你们。”
“快去啊”周凯回过头,见林熙敏依然没动,只是手死拽着大包,头深低着。 “我没房间”林熙敏轻声嘀咕着,不敢抬头。
“去你父母的房间!那总有吧!?”周凯都快哭笑不得了,赶紧转身挡住了老人的视线“快去!”
“”林熙敏看了眼那狭窄的走廊,点点头,就朝自己父母曾经住过的房间走去,身后传来了周凯和老人们的谈笑。
房间还是那么整洁,虽然所有的东西看起来都是那么陈旧朴素,但这里还保持着几年前的摸样,这是父母曾经共同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而如今,一个主人都不在了。
林熙敏闭上了房门,眼睛扫过这家里光线最为昏暗的房间,扫过那墙上父母的照片,心里很不是滋味。
也不开灯,默默地把包里的衣服都取出放上床,然后慢慢脱下这身夸张的宽大男装和无法掩饰身材的男性衬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