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让王宵猎吃惊的,是伊河对面的翟家军。他们非常团结,军令整齐,远不是普通军队可比。王宵猎自己的军队,此时也是比不过翟家军的。
此时的军队,经常以主将的姓被命名为某家军。比如岳飞,军队被称为岳家军。韩世忠,他统率的被称为韩家军。川陕吴璘,部下被称为吴家军。诸如此类。但翟家军与他们不同,确实是翟家的军队。
翟定是伊阳大族,其根本之地离洛阳不远。这支军队的主力,就是翟家的族人。特别团结,战斗力远超其他军队。但由于依赖族人,这支军队的规模也不大。
这样的军队其实很多。比如北边已经投降了金朝的折家军,西北的种家军,多位于边疆。他们数代征战,战力强劲。但大多数跟翟家军不同,以家族利益为重,投降了异族。
王宵猎也不知道,有这样的军队对一个国家来说,是好是坏。这种事情,实在难说得很。
诸将就位。王宵猎见对面翟兴开始渡河,命部下吹响号角,帅旗前举。
有翟进不幸战死的例子,此时的王宵猎跟以前不同,不再冲锋在前。自己有将,当然是命将军们去冲锋陷阵。不然一个不小心,在前线结束了性命,自己的军队也会溃散。
邵凌、解立农和余欢统帅三军,向前面军营缓缓移动。曹智严领着后军,守住王宵猎周围。牛皋则带兵向南边山头移动,伺机而动。
对面的杨进军营,也变得旗帜凌乱,开始整军。
冷兵器作战,阵容整齐至关重要。阵形一乱,就可能全军溃败。这与后世的热兵器迥然不同。进攻方移动缓慢,防守方紧急列阵。两军相交,以远程武器射程,空出中间的空地,就是所谓的射住阵脚。
作战的时候,一般由主帅观察双方的阵形。选择敌方薄弱的环节,派出小股军队骚扰。一旦冲动了对方阵形,则大军压上,选择各种手段把对方击溃。击溃之后,有组织地收割人头。
一场大战,往往是局部战斗激烈,冲杀的人杀红了眼,热血沸腾。整体上则不动如山,大军就那么默默看着。有时候战事胶着,这种情况甚至会持续数十日。
前世看影视作品,往往是一声大喝,有人带着乱哄哄冲上去了。战场上,这样冲上去,前后左右不能照应,会被对方有意识地分割,而后逐部吃掉。影视作品要的是视觉的冲击力,真像战争一样,画面就会沉闷无比。不只是冷兵器,热兵器战争实际也很难按实际来拍。
王宵猎受前世记记影响,对于这样的战场,就会觉得无比沉闷。又不能分心,要抓住战场上稍纵即逝的战机,其实是一种煎熬。
杨进军队出了军营,在对面开始列阵。两军行至一箭之地,各自射住阵脚。
王宵猎看伊河上翟家军前部已经渡河,登上岸来,与杨进军在岸边激战。杨进军队占据地利,上面不住放箭,让翟兴带军难以支撑。渡河的军队一多,杨进还会派骑兵过来,把渡河的翟家军赶进河里。
此时太阳高升,地上的冰雪融化,地面变得有些泥泞。
王宵猎看对面杨进一军,阵容算得上整齐,在那里静静不动,一时竟不知从哪里下手。
第113章 矛盾
邵凌带着属下五百士卒,按王宵猎帅旗军令,向前面杨进军的左翼缓缓前进。杨进所部到底不是正规军队,军中弓弩不多,路上没有多大阻碍。
宋朝正规军中的弓弩数量很多,大部分都占七成以上。进攻的军队,往往要先受箭雨洗礼。不是真正强军,往往在路上就崩溃了。
与宋军作战,辽军靠的是远距离穿插,断粮道。西夏靠的是大踏步前进,大踏步后退,在有利地形集结优势兵力。金军不同,靠的就是正面强攻,骑兵迅速机动。
杨进一军没有这几样本事,只能聚集起密集队形,等着邵凌攻来。
王宵猎看西面,翟兴所部已经过河,在岸边开始列阵。不过杨进依然占据地利,人数又多,并没有劣势。翟兴军队要渡河而来,显然打得非常辛苦。
站在王宵猎的位置,前线的声音已经听不清楚。只是见到邵凌一部,直撞上杨进的左翼,在那里胶着。其余各军静静站着,等待那里的结果。
一盏茶的工夫,杨进的军阵开始动摇,有些散乱。后边的解立农和余欢两军见状,一起欢呼。
南边的山顶,牛皋整好军阵,静静观察着下面的动静。
杨进一军到底没有章法,对战场周围没有查探,并没有发现牛皋的动静。只是现在阵形整齐,牛皋冲下去也没有下手的地方,只好静静等待。
太阳升到头顶,王宵猎等的有些心焦。邵凌冲动了杨进军的阵势,却没有冲散。旁边的军队及时支援,稳住了全军。全军阵形不乱,就没有进攻的机会。
太阳划过天空,到了下午,邵凌一军无奈只好撤了回来,两军继续对峙。其后战场上只有几十人的小规模战斗,再没有大战。一天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回到军营,翟琮对王宵猎叉手道:“知州,作战当一鼓作气,不可犹疑。像今天这样,何日才能战胜杨进?杨进这种盗匪,时间越久,他的士气也就越旺盛!”
王宵猎看了看翟琮,淡淡地道:“今天虽然冲动了杨进军阵,他们却没有散乱,没有机会。衙内且安心等待,有了机会,我自然不会放过。”
翟琮急道:“我军与杨进一军有伊河相隔,如若不然,早就杀散了他!知州——”
王宵猎摆了摆手:“衙内,你是在我军中观战的,早说了不是监军!如何打,我自有打算!”
说完,头也不回向帅帐去了。翟琮愣在那里,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王宵猎对翟琮在自己军中非常讨厌。他来催自己,更加讨厌。从心里说,王宵猎是希望跟翟家搞好关系的,对翟琮也礼遇有加。但善待他是一回事,让他在一边指手划脚又是一回事。
军队打仗,当然希望有人在一边帮忙,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哪怕只是提提意见,哪怕提的意见毫无价值,那也是好的。但有一个人在一边指手划脚,要这样,要那样,就是另一回事了。从上到下对监军讨厌得无以复加,就是这个原因。
王宵猎知道,翟琮是个好人,也不希望跟自己闹翻。可前方战死的是他的亲叔叔,整个翟家军全军缟素,誓要与杨进拼命,他看自己的眼光就变了。不管做什么,他都觉得没尽力。
天色稍晚,王宵猎把军中的统兵官叫到自己帅帐。想了想,又派个士卒把翟琮叫了来。
翟琮进了帅帐,见统兵官分坐两旁,每人面前有酒有肉。上首空一个座位,想来是留给自己的。
王宵猎道:“今日战了一天,有得有失。我们在这里议论,衙内若是有闲便坐在一旁听听。”
翟琮有些不好意思,急忙谢过。
解立农道:“知州说的是。衙内不在,免不了猜来猜去。我们在前线打生打死,衙内说不定还以为我们不尽力呢。在一起听了,衙内也心安。”
王宵猎道:“你如此说,不也是乱猜衙内心思?我们自己人不要猜来猜去,有话直说就是。一时心中不快是常事,不要在心里面结成疙瘩。”
翟琮叉手:“知州说的是。”
王宵猎举起酒碗:“我们且饮一碗,再说话。”
饮了酒,吃了几块肉。王宵猎道:“今天一战,虽然没有冲乱杨进军阵,但看得出来,他的军阵并不怎么严密。明日再战,最好想办法更激烈一些。”
邵凌道:“带步兵上前,实在太慢。也就杨进一军是乌合之众,不然哪里会那么顺利?明日当全部带骑兵,全力冲一次。步兵见骑兵,先就心里慌了。”
王宵猎道:“我们只有几百骑兵,全部聚在一起又有多少?再者说了,我以牛皋为奇兵,若是全部为步卒,有战机也难以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