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张均,王宵猎道:“你到军校半年多了,带兵的本事学会了没有啊?”
张均道:“宣抚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脑子不算笨,进了军校之后又努力,大致弄明白了。”
“大致明白就好。”王宵猎有些感慨地道。“带兵打仗,刚开始也只能是大致明白。真要搞清楚,总要带上几年兵才行。想在军校里把什么都学懂,那是不可能的事。”
张均道:“宣抚说的是。我也是这么想的。”
王宵猎看着张均。过了一会,微微叹了口气:“这半年,你圆滑了许多。以前纵横意气,虽然经常惹祸,终究是心里痛快。现在这个样子,事情做得顺了,与人相处也很少再有矛盾,却不是从前的你了。人这一辈子,终究还是要长大。这半年多,玉奴姐妹在你身边,教会了你很多东西。”
听了这话,张均愣了一会,才点了点头。道:“宣抚说的是,人终究是要长大的。我现在有了家,不能再跟从前一样了。许多事情,以前就知道一刀了却恩怨情仇,现在不那么想了。”
王宵猎点了点头,看着张均,好长时间没有说话。
从张均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在王宵猎军中,可以说是王宵猎看着长起来的。从最开始的无法无天,有时候甚至有一股戾气,到现在的精巧圆滑,张均的变化王宵猎都看在眼里。
这就是成长吗?王宵猎说不清楚。只知道现在的张均,比以前更加适应这个世界。只要张均自己喜欢,别人又何必多说呢?人活在世界上,谁规定了怎么活?
沉默了一会,王宵猎看着董先。道:“董统制在军校几个月,觉得如何?”
董先道:“学到了很多东西。以前带兵,大多时候是顺着自己心意,加上听来的一些军中知识。进了军校,才知道带兵原来有这么多讲究。算是开了眼界,也熟悉了宣抚的军队。”
王宵猎道:“军校出来,必须从统制干起,你不要嫌自己官位太低。”
董先道:“我以前手下三千兵马,今日还是三千,怎么会嫌官位太低呢。说实话,以前什么事情都是我自己说了就算,现在要听命令,心里难免有点别扭。不过时间长了,慢慢就习惯了。”
与张均一样,董先的俸禄之外,王宵猎还给了一些补助。董先是个爱财的人,心里还是很感激的。王宵猎军中俸禄都是准时发放现钱,多了这一笔俸禄,让董先觉得自己比别人强一点。
王宵猎道:“之所以军校出来,必须从统制干起,是有原因的。军校里教的,是中下级军官要学习的内容,高级军官必须从实战中出来。统制这个官,在我们军中被称为中层。带一个团,既要有下级军官的知识,又开始摸到高级军官的边了。不经过这一级,军中很多事情不熟悉。”
董先道:“我明白。”
“明白就好。”王宵猎点了点头。“把军队练好,以后立些军功,官职又是什么大事?现在正当大乱之世,还怕没有仗打吗?军队之中,一切还是要靠军功说话。”
董先道:“宣抚对我的栽培,我铭记心里。以后到了战阵之上,必然知道我不辜负宣抚的期望!”
“好,你们能想明白,就最好了。占领陕州之后,我们决定从陕西招兵。本来想着,能招一两万人就好,有两三万人就了不起了。哪里想到,一两个月时间,就有五六万人投军。从本朝立国起,最好的兵源就是来自陕西五路,现在也是一样。这五六万投军的陕西人,是一笔财富。你们新建的这个军,以这些陕西人为基础,极是难得。此次来芮城选兵,你们各选了多少人?”
张均道:“一共选了五千七百人。宣抚,我们是给军里选兵,不都是我们管下的。”
王宵猎笑道:“我当然知道。这次新建的军,大致的框架我们已经定下来。各指挥、都的军官,一半从旧的军里抽调,一半用刚从军校毕业的。下面各队,三分之一抽调来,三分之二由西京之战中立功的士卒们升任。下面的士卒就只能用新招的人了,比如你们这次带回去的兵。”
张均道:“陕西五六万人投军,分给我们的也不多啊。”
王宵猎道:“大部分都到你们军里去了。还有大约七八千人,补入了旧军之中。有三四千人,去了河东,编入姜敏的属下。姜敏那里,也很缺人哪。”
此时陕州、解州和河中府属于陕西路,河东路的平原地区远小于后世的山西省。仅靠绛州和晋州,姜敏凑不齐三万人,必须从陕西路和京西路招兵。东边隆德府等地方的兵源,要补充入旧军中。
张均叹了口气:“姜敏与我差不多年纪,如今真是得意!”
王宵猎道:“你怎么能跟姜敏比?进军校,姜敏一个月学会的东西,你就要半年多。”
张均道:“说的也是。说起学习来,姜敏简直是个怪物。我们这些人看见,真是好生羡慕!”
西京之战开端,就是姜敏在神山大胜,全歼了完颜彀英的军队。正是姜敏的战绩,让王宵猎的军队信心大增,把战争规模扩大,接连取得了中牟、陕州、湖城三场大胜。
姜敏在神山之战中,指挥若定,布置得当,证明了自己的指挥能力。说实话,如果王宵猎指挥战斗,绝不会跟姜敏那样打。但正是因为不同,姜敏才显示出了自己的灵活性。
第668章 募兵与征兵 晚上设宴,易敏和知县等官员为王宵猎、汪若海和王彦接风,尽欢而散。第二天一早,王宵猎早早起来。洗漱过了之后,与汪若海和王彦两人一起,随机挑了一个餐厅吃早餐。
拿了两根油条,又拿了一个鸡蛋,打了一碗小米粥,王宵猎在桌边坐下。对陪在身边的易敏道:“在这里训练的士卒每天早晨都是这样的早饭吗?不要因为我们来,你们做得格外好些。”
易敏道:“回宣抚,日日都是这样的。有时候会换些花色,但都相差不多。”
王宵猎点点头:“如此最好。我们军中的规矩,哪个因为有人来,改了军中旧习迎合,是要撤职的。”
易全道:“卑职明白,卑职明白!”
吃了两口油条,王宵猎对汪若海道:“这里的饭菜虽然简单,吃起来倒还可口。”
汪若海道:“宣抚没有拿咸菜。这里的厨子,咸菜腌得好,极是可口。”
王宵猎道:“我吃不惯咸菜。对了,饭后提举拿你们这里每日餐厅里的菜单给我。一支军队,能不能吃饱饭,能不能吃好,对士气影响很大。这些事情上面,我们不能马虎了。”
易全称是。
吃过了早餐,王宵猎、汪若海和王彦三人分开,在新兵营里闲转。一直到天近傍晚,才回到住处。
院子里的银杏树下,三人闲坐喝茶。
汪若海道:“看这处新兵营,管理得井井有条,易全是个人才。陕西一下子招兵五六万,新兵营出了问题,可是不行。有了陕西的这五六万人,我们再扩一个军,兵源就不缺了。”
王宵猎道:“是啊。陕西五六万,再加上西京之战时俘虏了三四万人,就近十万了。从河南府等地并不需要多招多少新兵,员额也就够了。如果我们扩军到二十六七万,就足够跟金军决战了。”
王彦道:“宣抚的治下,只有京西路和半个河东路。以这些地盘,养二十六七万军队,我以前想都不敢想。多少人要吃饭啊,还有他们的家眷。”
王宵猎有些感慨地道:“面对灭国之战,募人为兵,这怎么可以呢?战争打得越惨烈,朝廷越是没有钱,越是养不起多少兵。没有兵,就只能被打得更惨。长此以往,什么时候才能恢复中原?所以我们的军队,是以征兵为主,军官和效用才需要出钱养起来。”
王彦道:“熙宁时王荆公变法,行保甲制,想的应该也是这样。军队全由朝廷养起来,实在没有那么多钱。”
王宵猎道:“不只是没有那么多钱,军队是雇佣来的,军队的定位就有问题。军队是保家卫国的,雇佣的来的兵算怎么回事?只要朝廷有钱,军队就跟人民没有联系了。这个联系一断,带来非常大的麻烦。”
对于国家来说,军队是干什么的?政权必须要回答这个问题。回答了这个问题,才能制定相应的制度。当战争规模不大,烈度又特别高的时候,雇佣兵毫无疑问是划算的。不需要那么多人,参战的都是老兵,国家用较少的钱就能取得较大的战果。但战争规模扩大,再有钱的政权也养不起雇佣兵。
两宋之交,金军的兵力不超过十五万人。但把宋朝的几支大军打掉,宋朝的兵力更少。富平之战,张浚一战损失二十万人,实际上把宋朝的几乎所有战略机动兵力损失掉。之后宋军只能靠吴玠兄弟守蜀口天险,以及韩世忠、张俊和刘光世几支军队支撑。这些军队全部加起来,也不足十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