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敏愣住。没想到王宵猎的态度变化这么大。上次要他进攻忻州,把路线定死,这次干脆放飞,完全不管了。完全不管,姜敏的责任就大了。如果到时没有什么战果,如何交待?
想了很久,姜敏道:“宣抚如此说,就是把我放在热油中。若到时没有战果,就不好交待了。”
王宵猎摇摇头:“你想的太多了。说实话,这次到石州来看,对你的部队我大致满意。这么多年来,终于有一支军队能让我满意了,确实不容易。进攻陕西,收复府州,你的部队表现很好。但是,这两仗都是以绝对优势取胜,没有经过苦战。这经历苦战的军队是不让人放心的。”
姜敏缓缓点了点头:“属下明白。”
王宵猎道:“不经过苦战,也可以说你平时练得好,部队的实力强。接下来的日子,你要站领北边各州,还要为战争做好准备。怎么叫做好准备?人员要练好,道路要修好,器械要备好。陕西一战之中,投降的士卒非常多,挑选之后,应该有不少人会补入各军中。你的部队要准备再接收一万左历的优秀士卒,完成扩军。这些新入伍的士卒,要安排好,训练好,做好战争准备。另外,石州终是在大山之中,地形恶劣。你要利用好接下来的时间,把主要的道路修缮完毕。我们的军队中有工兵部队,就是专门修路的。要利用好他们,让道路通畅。”
姜敏叉手道:“谨遵宣抚命令!”
王宵猎道:“接下来的日子,你和张均一起,要让军队做好战争的准备,迎接艰苦战斗的准备。我能做的都已经做了,接下来就看你们了。现在军队中之中有了勋和功臣制度,怎么让这些制度发挥优势,需要张均想办法。”
张均急忙起身称是。
王宵猎制度勋和功臣制度,实际是比较粗糙的。实际上王宵猎也不可能管那么细,只是理出一个致骨架。详细的制度还是要靠张均等人,在实际工作中完善。由此形成完整制度,推广到全军。
见两人明白,王宵猎不再多说。道:“北方各州如何作战,还要商量一下。”
说完,对梁兴道:“岚宪等州,与陕西各州军不同。大山之中,有多股义军。如何利用好他们,不让他们失望,也不让百姓失望,是你们要做的。这种事情,梁兴最清楚,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梁兴原是太行忠义军的领袖,怎么处理与各支义军的关系,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姜敏部队扩军之后,梁兴经过在内地军校的学习秘训练,担任了副都统。而李宋臣和李实两人识字比较少,也确实学不进理论知识,已经转到营田系统。
梁兴道:“岚、宪各州军的义军,都已经有联系。不过,与他们的关系还是松散了些,要加强才行。”
王宵猎道:“这些事情你到了方山县去办吧。我想姜敏和张均也不要过多插手,还是相信你的。”
梁兴看了看张均,道:“这——不合适吧。”
王宵猎道:“有什么不合适的?前方的事情他们不清楚,只要掌握好大方向就好了。除了岚州外,周围的山区各州军也要控制。保德军和火山军可以交给折彦质,你占领岚州、宪州、岢岚军和宁化军就好。”
梁兴拱手称是。
王宵猎对姜敏道:“你接下来的主要任务,是在山中修好道路。地图上已经标明了有哪些主要道路,要拓宽整修他们,要能跑大车。我们现在作战,对后勤要求很高,切不可以忽视。”
姜敏称是。
王宵猎叹了口气:“过几天我就回洛阳了。要走了,才想起来各种事情千头万绪,生怕你们干不好。但是再转念一想,不就是因为相信你们,才让你们做到这个位子?其实我问得少,你们反而更容易发挥。这件事过于重要,我反而想得多了。所以最后提醒你们一句,不要轻视了自己的工作,尽力干好。”
姜敏想了想,道:“宣抚尽管放心,我等自然会兢兢业业,把目前的事情做好。我在石州,不管以后的太原战事如何,必然不会默默无闻。”
王宵猎看着姜敏,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相信你们。你们也不要嫌我罗嗦,说的话多。我走之后,说过的事情你们要办好,没说的事情,你们也要办好。河东的战事,谁都可以看出来重点在太原府,我方的基地在晋州。你们就要在这些常识之外,办些不平常的事。”
姜敏和张均一起称是,看起来有些跃跃欲试。
王宵猎哑然失笑:“我总是怕你们做不好,其实你们何尝不是嫌我罗嗦,摩拳擦掌?我总觉得交待得不够,你们却觉得我说的太多。这没有办法,只好我们各自努力了。”
姜敏和张均一起微笑。
王宵猎说的是实话。正因为相信他们,才会这样讲,没有什么勾心斗角。
第858章 砝码多重?
王宵猎坐在书房里,午后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洒在身上。旁边一杯热茶,惬意而温暖。
没事情的时候,王宵猎喜欢这样坐在屋内,晒着太阳。一个人静静的,想些心事。
从叶梦得带来赵构手诏,直到今天,王宵猎才彻底走出来,能够从容面对。这不是说以前就会怎么样,而是这件事情会时时影响王宵猎的心情,进而影响事情的处理。
如何面对?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其余的一切交给天意。听起来好像很被动,其实事情本来就是这样。除了天意之外,还有什么是信得过的呢?
人们总是认为天意是虚无缥缈的,是虚幻的。然而有时候,又那么真实。
我们这个世界,不是决定论的,而是概率性的。这个问题,在量子力学刚提出的时候,曾引得无数的物理学家激烈论战。当然,最后人们发现,世界确确实实是概率性的。虽然我们大部分科学知识,是基于决定论的。
换一句话说,我们的科学定理、规律之类,都不是真理,而只是对世界现实的近似。比如我们知道地球围绕着太阳旋转,但怎么旋转是未知的。我们计算出来的轨道、周期之类,都是一种近似。甚至我们周围的万事万物,都是一种近似而已。小到一枚砝码有多重,一步有多长,大到地球在宇宙中怎么运动,宇宙如何演化,都是一种近似。
这种近似,跟人的认识是有限的,而宇宙是无限的有关。比如一枚砝码,有多重取决于我们计算的时候小数点取到哪里。砝码的重量其实是一个无理数,我们只是假设是一个有理数,从而给定一个值。
自然界是如此,人类社会就更是如此。当物理学已经证明了自然界是概率性的世界的时候,认为人类社会是概率性就不再是多么惊世骇俗了。
把一枚砝码的重量用数字表现出来,就只能是近似的,这是人类对自然认识的有限性。但是,砝码的重量其实是确定的,因为砝码就在那里。
中国传统的关于道的思想,大概类于此。对于一枚砝码,西方文明认为表示重量的数字是真实的,砝码与此不符只是砝码制造有误差。道的思想则认为,数字不是真实的,砝码的重量是真实的,而且惟一。
这种思想的差异会影响方方面面。我们感受不出来,只是没有到事物的那个程度而已。
知道人类社会是概率性的,很多事情就理所当然。比如不能因为什么事情管得严,就认为一定不会出现,出现是正常的。但是也不能因为出现是正常的,就在大量出现时置之不理。 简单一点的。如在路上遇到老人摔倒了,扶还是不扶?有的人怕麻烦,或者天性冷漠,不扶也正常。但是上去扶的人中,不会想我被讹了怎么办。哪怕真被人讹了,也只是极小概率,可以忽略不计。当大量的老人摔倒了,路人都不敢上去扶,就有问题了。当大量人不扶,扶的人也要考虑被讹了怎么办,就肯定出了大问题。
这个时候,官府就要考虑问题出在哪里,怎么去解决,而不能够置之不理。这个社会已经出了大问题,官府没有置之不理的道理。要不然,人民何必要官府呢?
从概率学上理解社会问题,会看到社会的另一面。针对统计意义上出现的问题,进行针对性的治理,是官存在意义。王宵猎经常讲,官府的人要分官和吏。官和吏怎么分?机械的处理社会问题,是吏的职责。从统计学上发现问题解决问题,是官员的职责。
官员都要学一点统计学,不是对官员的额外要求,而是必然要求。
符合统计学,而且有统计规律,而不是机械的、决定论的,是这个世界的本来面目。针对性的进行统计管理,进行统计分析,进而提出解决办法,才是官府应该有的职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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