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真见到他,眉眼低垂,自顾自的问:“钟姨,有饭吗?”
“有有有!”钟姨急忙点头,“我给你做的全是你爱吃的菜,都给你留着呢!我现在就去给你盛饭。”
说着她起身小跑着往厨房去,像是生怕顾言真饿着。
顾言真正要踱步去饭厅,忽听顾正秋不悦的说:“站住!”
“你现在真是越大越没教养了!”
他的语气依旧凌厉,却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慌张,企图用虚张声势掩盖内心的真实情绪。
顾言真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直面迎上顾正秋的目光,一言不发。
被他这样看着,顾正秋不免又有些恼羞成怒,“你那是什么眼神!?”
顾言真仍然没有开口,他盯着顾正秋的脸一直看,像是在仔细辨认什么,又像是在寻找什么。
他的不言不语让顾正秋心跳加快,莫名的害怕。
过去他一直觉得,顾言真是他儿子,合该就由他摆布,不能有半分怨言。自古“君为臣纲,父为子纲”,他自觉这才是正道。
换句话说,顾言真就应该老老实实听他话,让做什么做什么。以前顾言真小打小闹他不管,在公司里搞什么所谓改|革他也不关心。
但他背着自己找了个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而且屡教不改光明正大的忤逆,这极大地刺痛了顾正秋作为父亲的尊严,他觉得自己的绝对权威受到了挑衅。
“只要你乖乖听话,跟那个谢寒离婚,我就还把股权还给你。”顾正秋软硬皆施,缓缓开口道:“毕竟我年纪也大了,以后顾氏还是要靠你。”
“这次算是给你一个教训,也不是真打算赶你走。但你要是再不听话……”
顾言真忽然笑了。
“都可以,父亲。”他转身慢慢走向顾正秋,在他面前几步远站定,神态从容平静:“您怎样都可以。”
“一直以来我为顾氏费尽心思,正好也累了。”
“我该休息了。”
他云淡风轻的态度宣告了他对顾氏毫不在意,隐隐有要永远离开的意思,顾正秋却认为他还在跟自己较劲,一拍桌子吼道:“你威胁我!?”
“怎么会是威胁?”顾言真诚恳的说:“我无比诚恳。”
“父亲,您总是对我不满意,认为我不比大哥优秀,不过是他下下位的赝品。”
他顿了顿,继续说:“我发现我做错了一件事。”
“大哥去世后,我一直很自责,以为是我的错。这么多年我一直想做得更好,无论是读书还是接管家业,我都力争完美,一点错都不敢有,怕您对我失望。”
“可那不过是我自欺欺人。”顾言真眼眶微微发红,他苦涩一笑:“其实你我心里都明白,无论我做得多好,您也是不认的。”
“从一开始,我就被您承认。”
说到这里,顾言真终于有些压抑不住多年内心的不甘和疑问,一字一句问道:“父亲,我在您心里到底算什么?”
算什么?
儿子,还是一个不重要的工具?
顾言真明知答案如何,却还是抱了最后一丝希望,哪怕顾正秋愿意骗骗他,他们就还能把这所谓的“父子”颜面继续维持下去。 顾正秋胸腔剧烈起伏,宛若承受着什么过激的情绪。他盯着顾言真看,一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外面的人都说这个儿子简直就是他的翻版,可是顾正秋从没正视过,内心是不认同的,因为他不觉得这个小儿子能成器。
他不过是极度优秀的大儿子的仿制品。
谁会对赝品投入感情?
于是他故意用生冷的语气回道:“在我心里,你永远也比不过霖泽。”
“霖泽才是我引以为傲的儿子。”
顾言真眼里最后一丝光亮也消失。
也许人在感情里都是有点犯贱,不管亲情友情还是爱情,一旦得不到,总要刨根问底的探个明白,哪怕粉身碎骨。
顾言真抿唇,点头道:“我知道了。”
他说着就要回身去吃饭。
他看似淡定的态度又一次激怒顾正秋,指着大门口不择言:“既然你不想留在顾氏,那你就给我滚出去!”
“滚!”
钟姨端着的一碗鸡汤落在地上摔得粉碎,汤汁洒得遍地都是,烫到了她的手。然而她根本感觉不到疼痛,急急地冲上来维护顾言真,对顾正秋大声道:
“您这是干嘛!?小真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死死拉着顾言真不让走,可是顾言真却反过来抱了抱她,低声说:“钟姨,别担心。”
“我去找小寒了。”
说着他拿过桌上的餐巾纸,一点点将她手上的汤水擦干净,提醒她记得擦药,然后在钟姨的眼泪中转身。
谁知回头就看到谢寒喘着气出现在门口,他也是一愣。
“我、我都知道了。”谢寒像是也刚哭过,说话的声音都在抖,甚至没工夫跟顾正秋对骂。
他伸出一只手拉过顾言真,哽咽着说:“顾言真,这次我来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