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杉低头一看,摊放在男人手心里的小铁盒是黄色的,上面还印着纤细柔美的花朵和“友谊牌雪花膏”几个字。
“这个送你,”于轻舟紧张得说话有些语无伦次,“最近越来越热了,天气干燥,这个是抹脸的,不要票,我看供销社里很多女人买这个……”
在这个感情内敛含蓄的年代,他这种行为和直接告白无异。
廖杉没有动,只是视线从雪花膏移到于轻舟的脸上,他正满眼期待的看着她。
“对不起,”廖杉摇了摇头,“我不能要。”
于轻舟心一沉,仍固执的伸着手,他想起之前那个冲进研究所的罗主任,急忙说道,“做家务我也会的,每次内务考核我都是排在前三名的,至于做饭,我现在是不会,但我可以学的——”
“不是因为这个。”廖杉打断他的话,有点头疼,工作中牵扯进感情就像是本来好好卷着线的毛线球被扯开了一圈,有点乱、有点难理,她不想干扰他的心情,影响接下来的试飞工作,尽量和缓地说,“很感谢你对我的欣赏,你也是个非常优秀的人。”
于轻舟被夸得嘴角忍不住要上扬。
“但是——”
廖杉接着说,“从理性上考虑,我们并不合适。” 于轻舟刚要上扬的嘴角一下子耷拉下来,唇紧紧地抿紧。
“我的工作性质不能离开飞机厂,但你有更大的天空,而我甚至连信都没有办法给你写,这些都是很现实的问题……”
于轻舟失魂落魄的去训练场,经过侯勇身边时随手把雪花膏塞进他的裤兜里。
侯勇疑惑的又把东西从裤兜里掏出来,“雪花膏?”
“给嫂子用吧。”于轻舟没精打采的说道,上了“旋转秋千”,先固定左右转、前后转,再上下左右一起转,这是训练飞行员克服眩晕的一种体能训练。
侯勇见他的反应还有这雪花膏,还有什么不明白,一定是被廖工拒绝了。
“船啊,哥以过来人的身份和你讲,不成就不成吧。”侯勇站在于轻舟旁边语重心长的说,“我经常觉得对你嫂子心有亏欠,每次我出任务她都跟着提心吊胆,生怕哪次我上了飞机就回不来了。有的时候我都在想,要是她当初嫁的人不是我就好了……”
于轻舟从“旋转秋千”上下来,一副心有不甘的模样,咬着牙说,“姓王的跟个瘦竹竿似的,不就是占个工作优势,可哪又怎么样,这么多年了廖杉也没看上他……”
侯勇忍不住翻了白眼,得,他刚刚的掏心掏肺给瞎子看了。
他把雪花膏揣进裤兜里,对于轻舟说了句,“我替你嫂子跟你说声谢谢。”
侯勇也上了“旋转秋千”进行体能训练。
明天要进行第三次试飞,飞机组众人检查一遍飞机后就下班了,第二天的试飞对他们来说同样是一场不见硝烟的紧张战役,需要养足精神。
廖杉去飞机厂的食堂吃过晚饭才回的大院。
她从包里掏出钥匙,插进门锁里真准备开门,隔壁的房门被人拉开了。
王川泽手上拿着个玻璃罐头瓶,站在他屋门口,递给廖杉,“我之前买的白糖放的时间有点久了,趁今天下班早就做了糖花生都用掉了,这些给你,我吃不上。”
廖杉无奈,上次他说炒菜炒多了、夏天放不住,给她送了一盘土豆丝;再上次,说是煲汤的时候水倒多了;再再上次说茄子放得有些软了,要赶快吃掉……
见她没有要接过去的意思,王川泽抿了抿唇,说道,“我会做饭、也会做家务——”
廖杉打断他的话,“我们还是就做同事吧。”
王川泽本就如玉的脸色更加白了一分。
廖杉不敢多看他,一扭门锁,开门,拔了钥匙进屋。
王川泽走到她房门前,把装了糖花生的罐头放在门口,对躲到房间里的人说道,“我把糖花生给你放门口了。”
廖杉靠在门板上,头疼的说,“你不用——”
这次换做是王川泽打断她的话,“你其实不用有压力,不要觉得好像拿了我的什么东西,就对我有所亏欠。”
他的声音隔着门板,变得低沉又轻柔。
“那些费尽心思对你好的瞬间,我没想过回报,只是单纯的想对你好。”
廖杉怔愣住。
过了半晌,她拉开门,罐头瓶静静地放在门口的地上,裹了一层白糖的糖花生像一颗颗星星填满了透明的玻璃瓶。
廖杉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情感和理智在拉扯,最终她还是弯腰,把玻璃罐头瓶拿了起来。
第二天的试飞虽然在孙勇武驾驶飞机飞到10000米高空时出现了短暂的右侧发动机加力断开,机身倾斜,但在他重启发动机后很快解决了这一问题,整体上还算顺利的完成了这次发动机的测试试飞。
但孙勇武落地后,对工程师们说,“飞机操纵杆确实不好用,而且过程中飞机还出现了抖动。” 郑子昂感觉自己头有点疼,“操纵杆的问题还没解决,又来一个新问题。”
赵伟安慰他,“试飞不就是发现问题、解决问题的过程吗?不然为什么要试飞?”
郑子昂叹气,“也是。”
在重新研制前生产的那些飞机也有抖动问题,是仿制的米格-19就有的设计问题,经常在地面检查操纵系统时发现平尾剧烈抖动,当时几乎成为了林为华的一块心病,后来在王川泽加大了助力器功率后,飞机就不抖了。
“可现在怎么又抖了呢?”何为疑惑。
张国光耸耸肩,“不知道啊,地面检查时一点都看不出来抖。”
孙勇武在天上时是被束缚在座椅里,只能感受到飞机有点抖,但又说不出是哪里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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