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吩咐完,赛罕蘸了笔,复又低头专心公务。帐外雷声又炸,雨势越猛,笔下稳,刷刷而过,只心里最边角处小声合计:那单薄的小身子定是要浇病了。病就病了,横竖今儿这一场完了也是要病。这雨来得正好,把那怒火激到最鼎盛,把那尊严踩到最底处,所谓引药归经,这恰恰就是药引子。
这一阵雨汹汹如潮,直砸了一刻多钟也不见势消。赛罕搁了笔,负手踱至帐中。夏日雷雨撑不去多少时候,她若还不进来,雨一小,日头一露面恐要前功尽弃。叫,还是不叫?
正是锁眉踌躇,就听一阵雨急,阿木尔快步而至。
“回主人,鱼儿姑娘求见!”
赛罕吸了口气,轻轻握拳,“叫。”
“是!”
……
她湿透了。
发丝成缕黏在鬓边,头巾被浸没了骨头软溻溻贴在头上,只管顺了巾角淌着雨水。许是雨中冷,一张小脸越发白得透明,眼睛乌黑明亮,唇色泛青;身子却不似那日的抖,稳稳站着任脸上雨水滴嗒,不擦不抹,不见丝毫狼狈。水绿的袍子贴了身,内里小衣儿的腰带结头都透了出来,玲珑青涩的身型被勾得清清楚楚,配着一身凉凉的湿、一脸白玉雕琢的冷静,意外地生出别样气质。
赛罕抱着肩靠坐在案边,饶有兴味地看着。
双臂垂肩,长袖遮手,不局促,不躲不藏任他瞧,目光极静,一眨不眨回看着他。这么笃定,若非胸有成竹,便是孤注一掷。今日有便有,没有她便没了归路。两个极端,丝毫没打算再纠结。
好,这就是他要的引子。
赛罕起身,不紧不忙到盆架边取了手巾,转回身冲她走来。她的目光一刻不曾偏离,仿佛钉在了他身上,随他一举一动。 抬手,轻轻解下她的头巾。离得近,高大的身体带着干燥的体温,动作极是轻柔,手指偶尔触碰耳际,暖暖的。头发湿漉漉粘着,依然尴尬地保持着原先头巾扎系的形状,颇是有趣。他微微一笑,将手巾蒙在她头上。身子略向前倾,手臂围拢将她披在背后的发一起挽在手巾里。大手捂紧、拧干,轻轻揉弄。他做得那么随意,那么熟练,仿佛这是他两个惯常之事。低沉的语声无意地嗔道,“也不知见礼,越没规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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