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提了一口气,慢慢呼出,平日那清灵灵的语声闷在心口,来之前血都似滚了起来,此刻面对这恬淡的人,娜沁儿竟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黑暗中雅予轻轻拍着怀中,安心着身边的静。从见到中原亲人到启程离开,前后不过三日两夜。身在金帐,处处有风,为了大局谨慎,乌恩卜脱暗中封锁了太师府,人前如常照应,却连苏赫都不曾再让她见到。人情难莫过离别,可自从知道她的身份,乌恩卜脱歉疚之外恭敬客套,一别千里,再未有一个字家人的亲近。娜仁托雅倒不曾疏离,只是她又如何是寻常女子?一旦心意决,绝不拖泥带水,含泪道别只嘱她保重。雅予揪起的心慢慢放开,也算松了口气,却不知为何泪没流出来倒觉怅然,遂此时此刻虽意外心却安,似是与草原之结有了些圆满。
“形势尴尬,不得辞行,我也搁不下。”一句礼数上的话不觉就说得声低,幽幽暗暗,“多谢公主来送行。”
她称嫂嫂的日子屈指可数,如今口中换了那两个字,痕迹不着像是从未有过,娜沁儿有些心酸,“我只能送你出大营,时候不多,就不跟你绕圈子了。”
“公主有话请讲。”
“雅予,你真舍得离了他?”
“草原之大,处处隐猎,一年四季都是好风景。头狼尽兴,何需牵扯?”
“无需牵扯,就会不牵扯么?人生在世若是当真如此便宜,何来这许多的苦?”娜沁儿叹了口气,如此清淡的回话显见是冷了心,只是这言语当中又藏了多少的不甘。“负心人,一刀斩断,再疼也是干净。只是闺房之中,心是如何只有枕边人最清楚。行军之人带走了不是妻的女人,当紧的军务之下究竟有何内情?”
“公主说的是,人生在世牵挂太多,反反复复,总是纠缠不清。实则,不是世人愚,是自己障眼了自己。”黑暗中温柔的语声让人不觉就能看到她恬静的面庞,“人行事,缘故因由不论认不认,都只在心起的那一刻。放不下,就是内情。”
“如此说来,你是认定他已然情移旁处丢下你不要。既如此,为何此番是中原人寻到你,不是你寻他们?莫跟我说你是舍不得草原,莫跟我说你俩掩下帐来,都是老六一个人说了算!你心里分明知道他不是,放不下他又不甘心,你赌气,你走,只想狠狠给他教训。那你可曾想过而后呢?他如何疼,如何悔,你又怎么见得着??”
“公主多虑了。”拢了拢怀中,雅予的声音终是冷了下来。
“多虑你还是多虑他?”娜沁儿苦笑笑,“夫妻相守过日子,哪有不磕磕碰碰的?吵上天,吵塌地,吹了灯还是亲亲热热。你当是邻里发小?你当是北山天地里头只你两个?今儿吵了,躲他远远的,明儿他爬了墙钻了帐也要寻着你,逗你笑?这一走,一条疆界,一柄皇杖,凭是谁都再也越不过去!此刻心中有气有怨,一走了之,只觉痛快。若当真能一直心冷也便罢了,怕只怕深底里还藏着个念头要再见他!可你见不到了!若实在想不明白这一步棋将来究竟怎样,此时此刻不如我告诉你:老六他战死了,天涯海角,今生今世你都再也见不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