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这么大的火气。”我靠近姐姐,闻着她身上的栀子花香,心不在焉地摆弄她的围巾。
“不过是找个借口,赶快熘出来罢了。”姐姐妩媚地浅笑着,眼中满是计谋得逞的得意“夜还这么长,就算你不需要调整时差,我也不忍心让你听一晚新闻联播啊。不过呢,我爸也就是唠叨两句,他也不知道用别的方法来表达关心了。可要是让我妈和你聊上十五分钟,她一准给你安排上相亲,女方队伍要一直到排到年后。”真欣慰,果然还是姐姐最疼我。
“所以我们去哪?这么多年没回来了,也不知道以前那些夜店还在不在。”不过我一向不爱泡夜店,在国外也只有万不得已时,才和同事去敷衍一下。
光线还在其次,主要是受不了电音。
“还夜店,你离开故乡那年还没到十八岁呢。”姐姐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年轻人还是健康点,我们随便找个商k吧。琦少不一直自称是音乐社的核心么?让我也见识下你的实力。”
“哪有,再说我一直是搞器乐的”话虽然这么说,其实我真的很想听姐姐的声音。
“先说好了哈,我好多年没听过国内的流行歌曲了,尤其是那些家禽养殖类的,我一概不会。”
“家禽?”
“啊,就是现在年轻人喜欢的那些,什么冲鸭,什么鸡你太美,什么鹅鹅鹅,曲项”
“滚!”姐姐一脚踢在我膝盖上,从我手里抢过车钥匙,留给我一个气呼呼的背影。
我揉着膝盖追上去,打开车门,发现姐姐已经占住了副驾驶。
五线城市没什么夜生活,加上今天的大雪,不到九点,街上就安安静静了,倒让我想起了人在国外的日子。
尽管有语音导航,我还是不敢开得太快——故乡这些年其实没什么变化,道路还是一样的横平竖直,但是我还是不太习惯靠右行驶。
“小琦,你的车技真是太让我替你捉急了。”姐姐把副驾驶位放平,懒洋洋地吹着暖风“一看就是刚从驾校出来,新手上路。对了,你和前女友出去玩,从来不肯亲自开车吧?”
“哪有,我只是不太适应而已还有,不要提前女友。”我紧张地盯着前方,有一段路没有路灯。
“哟,还不让提了,”姐姐来了兴致,一下子坐了起来“继续上午的话题,你们俩为什么分手了?”
“还不是因为异国恋不现实,一拍两散。我明确告知她,我要回国了。而她还在读博,一个人在那边太难了,实在是等不起的。”我不耐烦地敷衍着姐姐,打开了雾灯“也不知道是谁,在电话里一连哭了四个小时,非要见我不可——吓得我推掉一切事情,买了隔天的机票。遇上罢工,才不得不加钱改签到了昨天。”不过,改签倒是不算什经济损失。
毕竟分手之后,所有东西都没来得及收,一起买的家具全都送给前女友了,我还不至于为了这点小钱和爱过的女人纠缠不清。
姐姐一时语塞,不再作声。
“小琦我没想到是这样”姐姐有些羞怯地低着头,躲避着我的目光“当时我从单位离职,觉得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可爸妈都不理解我,我也找不到第二个人倾诉了,所以才没想到会这样。”
“天歌你不要难过,我从来没有怨你的意思。”我被姐姐从小欺负到大,从没见过她这样,也觉得很慌乱“其实我知道,这些年你挺不容易的,除了伯父伯母,也没有人能在身边照顾你。还有很多话,你也不能对他们说。现在既然我回来了,就要一直陪着你。”
“不,过几天你就回去吧,”姐姐摇了摇头,闪着晶莹的泪眼“你能回来见我一面,我就很知足了。可我也不能一直霸占着你,你还年轻,有值得自己奋斗的东西。就像我爸描述的那样,小地方留不住人的。我已经没什么可追求的了,既不喜欢这里,也不想离开这里。可你”“我只想陪着你。不管在哪里,我都有谋生的手段,可并不是所有地方都有姐姐。”我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将一包纸巾递给她。
“再说,那边我也回不去了。转正不到一年就辞职,任哪个公司也不会再聘用我这个讨厌的外国人了,而我又不想改行去做互联网。再说,那边所有的账号我都还没注销,下次入境,信用记录能不能通过都成问题。反正,我不会再回去了。”
“这么说,你就算是被我逼上梁山了?”姐姐的声音很轻,几乎难以捕捉。
“不,是我主动缴纳投名状的。国外再好,终究没有姐姐和我在一起。故乡再小,至少在这里能踏踏实实地陪你生活。”我轻松地笑了笑,前面的路段有了路灯,又是一片光明了。
“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只要你开心就足够了。我这行收入不高,而且我刚毕业不久,年入还达不到4k的。不过扣除日常花销,我多少还攒下来24万。这几个月呢,我打算先带着你四处旅游,深度放松下自己,不去想那些讨厌的事情。等钱花光了,我就去自来水厂上班。”说到这里,我忍不住笑了声。 “你愿意的话呢,就陪我去应聘个文秘,帮我写写稿件。每天一起通勤,过有规律的生活;不愿意的话,你就在家给我做饭,我可不想天天吃外卖。”
“你若是不喜欢现在住的地方,又不想麻烦伯父他们,那我们干脆就去新区买个六加一,没车库就骑单车好了。”做着不着边际的规划,憧憬和姐姐在一起的生活,我的心情也变好了很多“到时候,让我爸给我出个首付,他现在攒着一把闲钱想换车,与其在非洲大草原炫富,还不如——”
“停车。”姐姐突然打断了我。
不知什么情况,我一个急刹车差点刮到绿化带。
我转过头,刚想问姐姐到底出了什么事,她却直接扑到了我怀里,像受伤的小狗一样不住地颤抖着,用湿热的面颊蹭着我的胸膛。
“幸好。我还有你。”姐姐用手环住了我的脖子,在我耳边轻声呢喃。
我有些心疼地轻抚她的后背,任由她把头埋进我的怀里,就像哄小孩子睡觉一样,用最原始的方法安抚姐姐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