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衣郎君虽然没有明说,但肯定就是这个意思,刘寄奴一身是胆,豪气干云,自然应该受到明主的赏识。
若是能抱对了大腿,便可以一展抱负,青云直上,这在晋朝这个以家世为大的朝代,是很普遍的操作。
往上数几代,刘裕也算是官宦人家出身,不过到了他父亲这一辈,已然家道中落穷的叮当响。
刘裕的父亲刘翘,在京口担任郡功曹之职,别看官位不高,却相当紧要。
这个官职是负责点选州郡之中的人才的,相当于现代的主管人事,照理说,刘家应该富得流油,多得是各方的进献。
然而,刘翘在货贿公行的晋朝还就是个异类,他刚正不阿,眼里揉不得沙子,于是,不但没有因为得了这个美差就富裕起来,反而将家中的日子过得更加清贫。
这还不说,任职没几年,便一病不起撒手人寰,留下了孤儿寡母,生活更加难以为继。
作为家中唯一的男丁,刘裕辛苦挣钱,维持着家里的生计,但身边的朋友都清楚,寄奴在京口,不过是暂时蛰伏,他绝非池中之物。
木屐踢踏,黄土翻腾,刘裕大步朝前,并没放在心上。
“那郎君看得起我,我自然很感激,不过,吾辈若想建功立业还是要靠自己,再说,那位郎君根本没告诉我们他的名姓,估计也就是随口一说。”
众人连连点头:“也对。”
“他若是真心想拉拢我们,怎么可能不留下名号。”檀凭之一脸不忿,大有上当受骗之感。
京口地方不大,人却不少,因为是著名的侨置郡县,南北双方往来频繁,各地的客商也是聚集在此处,这里的市场,相比建康城的大市、东市一点也不差,生意好得很,顾客也很多。
于是,作为京口规模最大的长兴客栈,每天在其中住宿的,多则几百人,想找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并不像想象中那样方便。
说服了朋友们,刘裕心中自有一番计较。
那位白衣郎君,确实出身不凡,想必是出自朝廷里的几大世家,不过,刘裕还不能确定,他相中自己的真实原因。
在搞清楚他的真实想法之前,他不能贸然行事。
与朋友们分别,刘裕赶去了雀儿湖附近,很快就收集了一船的芦苇。他架着小船,来到了大航(晋时将桥称为航)附近,果然看到桥上已经站满了差役,正在拦着行人收税。
他当机立断,将芦苇扎成捆,背到桥上,虽然省了税钱,却也没赚到多少。
这些收过桥税的差役,眼睛都贼得很,他们也知道,乡民们不愿意缴纳税款,往往会把运货的小船停到不起眼的地方,背着货物上桥。为了逮住这种钻空子的不老实的人,每个征收过桥税的差役,都拥有一双火眼金睛。
你若是在他身前往返三次以上,保准能被他捉住。于是,刘裕今天的收入,仍然有限。
第8章 慈母的期许
刘裕家境贫寒,所谓的家,也不过是三间疏落的茅草屋,黝黑的大手扶上房门,还未及用力,房门就从里面开启了。
“大哥,你可回来了!”
“我们都等着你开饭呐!”
大弟刘道怜已经十二岁了,却还是一脸稚气,见到刘裕,立刻把他拉进屋里。
朴素的桌案上,摆着几盘菜,别看都是寻常人家的家常菜,却也有荤有素,相当丰富了。
刘裕在铜盆子里洗洗手,便上了桌,荆钗布裙的萧文寿,听到门口的响动,也由里屋走了出来。
“寄奴,这些天辛苦你了!”
“快,吃点鱼羹好好补一补。”
萧文寿生的一张容长脸,温柔娴静的样子,这个家,这些年,多亏有她,要不然这三个男孩该怎么办呢?
自从刘裕可以开始做活,砍柴、卖鞋,虽然赚的不多,可到底也让家里的日子好过了一些。
这些日子,他似乎更加开了窍,也学着人家四处找寻挣钱的法子,打芦苇,帮工,能赚钱的行市,多少都搜罗着。
家里的境况,总算是好了一些,尤其是伙食水平,更是蒸蒸日上,都可以一连几天吃到肉菜了。
两个弟弟捧着饭碗,吃的香甜。刘裕看着他们满足的样子,嘴巴两边还沾着饭粒,心里也高兴。
他给小弟道邻夹了个鸡腿,放到他碗里。
道邻笑道:“大哥,这几天我已经吃了许多肉了,这个就给二哥吧!”
“二哥年纪大,更需要多吃点。”
一个鸡腿,从道邻的碗里又转移到了道怜的碗里,道怜倒是不客气,大喇喇的咬了几口:“嗯!”
“真香!”
“小弟,谢啦!”
“明天教你打拳!”
道邻扒了一口饭,不屑道:“我看还是算了吧,你那王八拳学了也没用处,我还是找个正经的师傅学功夫吧!”
看着孩子们兄友弟恭的样子,萧文寿拿起帕子,抹了抹眼角,孩子们都长大了,还长得这样好,他也算是对得起夫君了!
“阿娘,孩儿打算这几天就去投军,以后这个家还得阿娘多费心。”
刘裕迟疑了好久,才说出这句话,而面前的萧文寿却并没有他想象的那般惊讶。
她沉默着,给刘裕盛了一碗汤,放到他面前。
“阿娘,你早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