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冲说的没错,谢玄手里捏着的都督之权,严格来讲,其实是个临时性的军权。
因为现在还有个氐秦的威胁摆在那里,虽然苻坚什么时候会出兵也还没有准确的消息,但是,只要利剑高悬,大晋就有需要及时调动全国境内兵力,共同迎敌的职责存在。
谢安正是抓了这么一个空当,把这个调动晋朝境内全部兵力的大权给安在了谢玄的头上。
为什么说谢安占了很大的便宜?
那都是因为,现在还没有迹象能够表明苻坚要大举南侵,谢安就等于是提前把晋境内的兵力全都调动起来了。
利用这个时间差,谢玄便可以熟悉各支部队的详细情况,安插低等级的将领。
这些都是谢玄可以操作的,待到苻坚真的出兵,那么,谢玄大展身手的机会就到了。
大战结束,各支部队的真实情况,谢家也全都掌握了,人脉已经布置了下去。
这些军队再想全部回归本来的统领手下,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低级将领很有可能会倒戈向谢玄,掣肘地方将领。
到时候,大晋境内的各个地方豪强,或许就能被谢安一举击破!
但是,在大晋这种需要经常调集大军应对随时都有可能开始的战争的割据势力的范围内,军权也可以分为两股。
一个是谢玄这种总领全局的都督,一个就是各个地方单独的军事力量,这些军事力量,还是掌控在各州的刺史、牧守、甚至是太守,长史的手中。
切莫小看这股势力,谢玄想要让大晋境内的几股大军全都能够号令一出,剑指一处,那就十分需要这些地方统领的支持。
大晋嘛,终究不是后世的大明,那个时候,以郡县制为基础的统治单位已经是发展到了顶峰,除了王朝末年的烽火丛生,绝大多数时间,大明境内还算是和谐。
反观大晋这样的朝代,和谐,绝对是不足百年东晋历史之中的极少数,大晋的历史中,不是内乱,就是朝廷上的各种势力,掐掐掐,要么就是狂暴的外敌入侵,没有个宁日。
又怎么可能建立起行之有效的郡县制度?
所以,一般来讲,郡县之内的军事力量,都掌握在一州一郡之内的最高长官的手中。
这个最高长官,也不一定是那个官最大的,只要是地区之内的实权人物就可以了。
比如,在历史上,紧跟着东晋开启的南朝,因为总体的政局也不稳定,朝廷派到地方上面的刺史、太守,也往往沦为摆设。
真正说了算的,反而是官位低于他们的地方长史。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正是因为地方不服从中枢朝廷,甚至是皇权下压也不太顶用。比方说,以刘宋为例,刘裕自己就是行伍出身,且起自草莽,他对于江左这一带地方上的各种问题,可谓是感同身受,有很深的了解。
于是,当他当了皇帝,他便开始将自己可以倚仗的弟弟、侄子之类全都放到地方上去担任地方长官。
(刘裕个人的儿子年纪都很小,一直到他去世,只有一人成年,在刘裕健在的年代不能很好的承担地方上的防务。)
这些地方长官总是换来换去,以至于他们在地方上的势力也不稳固,一旦稳固了呢,就又很可能举起大旗,挑战朝廷。
相比较而言,反倒是地位较低,负责地方上一州一郡具体事务管理的长史,在一个地方很有可能会长期任职,形成一股力量。
境内的军队,百姓往往都愿意听从长史的调动,而长史也有权力来分配给他们相应的利益。
人嘛,大多都是哪里有好处,就往哪边倒,所以,从同样的事件推断,在东晋末年,情况也是差不多的。
谢玄如果想顺利的挥动指挥棒,就要看看这些地方上的将领,愿不愿意听他的那一套。
要知道,大晋朝的这些大臣将领啊,虽然能成大事的少,但是能作妖的却是要多少有多少。
且人人都有一个拿手绝活,保证能作出各种新花样,都不是好惹的。
想到了这一点,桓冲就放下心来。
叮嘱桓伊,赶紧把和王谧通气的书信写起来,不要耽误时间。
桓伊这就纳闷了。
刚才说不要急于和王稚远联系的是老桓,现在火急火燎的也是他老桓。
这情绪变化也太快了吧!
桓老爷子却秉持着我说我有理,我就有理,你们不懂,那都是你们的问题的原则。
坦荡说道:“我们现在这边的情况也有变化,野王,给那王谧小子写信,不要只顾着说新野的战况,还要打听一下朝廷上的动向。”
“就比如,朝野上下是如何看这谢玄的新官职的,能问的,都要尽量问一问。”
桓冲循循善诱,特别慈祥的说出要求,没办法,但凡他要是能再年轻二十岁,这封信,他早就自己写了。
想问什么,就写什么,才不会拐弯抹角,桓伊是体面人,他桓冲可从来都不是。
“原来,买德郎你是揣着这样的心思。”
“你放心好了!”
“这件事交给我,没问题!”
难得与桓冲在联合王谧的事情上达成了共识,桓伊也是心情大好,连连做了三次保证。
只是他一个人投靠王谧,有什么意思?
要是能把包括谯郡桓氏的荆州部队全都调动起来,投奔明主,岂不美哉?
……
另一边,琅琊王氏宅邸,身在京口的刘裕,亦传来了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