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警惕地瞪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青年对他勾唇一笑:“要动手的,当然是你了!”
说完,抽身后退,几步便施施然靠在了小庙的墙上,只有手指微动,宛如在慵懒地抚弄一架无形的古琴。
他整张脸都隐入了火光照不到的阴影深处,但顾山青觉得,他脸上的表情,一定是极嗜血和快意的。
而另一边,老人如同一个早就生锈、关节滞涩的人偶,在他的弹拨下不情不愿地动了起来。
“不不不不不……”老人咬住牙关,仿佛在极力地抵抗和拒绝,动作却丝毫不见停下之意。
他赤着手抓住仍架在火上的汤锅,手上瞬间冒出大片的燎泡,却恍无所觉,端着锅,一步一顿,向顾山青走来。
顾山青看着老人,一时觉得他缓慢动作的每一个细节都如此明晰,宛如一张张接连展开的浓墨重彩的画,一时又觉得他本人的神魂其实早已超乎身外,浮在半空,超脱而平静地旁观着底下发生的一切。
无论怎么不愿,不多时,老人走到他的眼前,手中的锅高高举起。再走一步,就要把滚烫的水浇到顾山青的头顶,接下来,便是敲脑挖髓。
老人的表情因奋力抵抗而狰狞,嘴唇咬得太过用力,流出了血。
顾山青不由自问:就到此为止了么? 难道从最开始到此时此刻,他和老人的所有努力,所有反抗其实都不值一提,终归不过是徒劳一场?
纷乱错杂的千头万绪、他短短一生的林林总总如走马灯般在顾山青的眼前闪过,到了最后,竟落在他们走进客栈前,老人说的“无愧于心”四个字上。
至少,他做到了无愧于心。
顾山青蓦地生出一丝释然,释然之中,又有一点点遗憾——假如注定要死,那还不如回到那个客栈,一直呆在他的父母身边。
也不知道阿鹰去哪里了……
顾山青闭上眼。
就在这时,忽然,有遥遥一声鹰唳乍响,划破寂静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