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离开时,谢丰年年纪尚小,哪怕族里派人去寻她,也不会带他。
后来谢丰年长成了少年,可族长仍不将令牌给他,只道谢丰年容颜太过出众,性格又十分张扬,怕会不小心给族中惹来麻烦,还是再过上几年,上学堂沉淀一阵为好。
但谢丰年觉得,他只是怕谢丰年像他母亲一样再不回来,又或,有意去到处宣扬他们的存在,为他的父亲报仇。
尽管村子里只有不到三百口人,但他们也是有学堂的。
全村十来个孩子聚在一处,各自读各自的书。学堂仅有的两位先生会依据每个人的进度为他们安排课程,答疑解惑。上完了学堂,到了一定的年岁,便又依着各自的兴趣,或者父母的手艺,去学习不同的技能,如医术、织技、耕植之类,好在未来各司其职,维持村子的正常运转。
谢丰年读得太快,先生很快就教不了他了,又十分心善,便为他悄悄求来了书楼的钥匙,任凭谢丰年从中取阅。
书楼里的书是他们族人一代代累积下来的,无所不包,无所不有。
谢丰年学了一身本领,满腹知识,却无任何用武之地,只得在无聊中去鼓捣些千奇百怪、有用无用的小玩意,聊作排解。鼓捣着鼓捣着,倒也觉出了其中的趣味。
他也曾经问过先生:“既然我们注定不能出山,一辈子在这村子里生活,读这许多书,又有什么用?” 先生心善,却也十分迂腐,只笑着对他道:“‘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怎么了,你读书读得累了,想出去玩了?”
于是,谢丰年也只得作罢。
他其实从来没想过要闯阵出去。
说出去很难有人相信,说到底,那其实只是一场少年意气。
那一日,他的同窗苗禾斐刚刚跟着父亲从外面回来,带了许多奇巧的玩具来到了学堂——他的父亲是祠堂的看守人之一,出门的机会总比旁人要多上许多。
说是出门,其实也不会太远,不然他的父亲也绝不会带他。
而苗禾斐带回那些物件,也只是为了向同学炫耀一番,享受他们的艳羡之色罢了。
如他所愿,果然所有人都立刻围了上去,羡慕地摆弄着那些玩具,啧啧称奇,只除了谢丰年。
谢丰年坐在原地,一动未动,仍眼皮不抬地读着他从书楼带出来的书。
平日他们是不会理会他的——哪怕比起他们中的几人,谢丰年甚至要小上几岁,他们却总是莫名对他怀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敬畏。
可那一次,或许是新奇的玩意太多,苗禾斐心中实在得意,他对着谢丰年开了口:“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