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芙与霍长川在京城又住了几日, 便动身前往庆州。
临行前,霍老夫人吩咐人装了许许多多补药,叮嘱道:“这都是些上好的药材,最是强身健体的, 煮茶煮粥饮也无大碍。”
霍长川有些无奈:“娘, 我的身体不是好好儿的, 没必要补。”
“那怎么一样!如今你是成了家的人, 自然与以前单身汉时不同……”
见她老人家似乎还要说些甚么不得体的话, 霍长川连忙打断:“好了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出发了。”
此时已是七月底, 天气仍十分炎热, 盛夏阳光下,三辆马车缓缓驶离京城。
颜荔送走了姐姐, 心里空落落的, 与文若兰坐在铺子后的小院儿里乘凉。
吃了颗冰湃葡萄,她望着窗扉下的芭蕉叶出神。
文若兰小口饮着酸梅汤, 目光也有些游离, 似是有甚么心事。
夏日炎炎,蝉鸣阵阵, 阴凉桐树下, 两人躺在藤椅上皆有些困倦, 就在昏昏欲睡之际,门帘子忽地响了一声,孙大娘洪亮的声音传来。
“姑娘, 香茶巷那边有结果了。” 颜荔登时精神一振, 忙问:“怎么说,可找到那小贩儿了?他可说出了背后供货之人?”
孙大娘道:“招旺在巷子里整转了两三日, 终于又遇见了那个小贩儿,他果然挑着竹筐,走街串巷地吆喝。”
她拭了拭汗,继续道:“招旺这孩子机灵,知道不能打草惊蛇,便过去套话,佯装要采买许多胭脂,要跟小贩儿回家去取,可他十分戒备,只让招旺明日再来,他准备好他要的数量给他。”
“招旺虽走了,招财却悄悄跟着那人回了家,见他放下竹筐关门略作歇息,便戴着小帽儿出了门。”
“紧随其后,姑娘您猜怎么着?那小贩儿竟来到了一座铺子的后门,鬼鬼祟祟地进去了。”
颜荔问:“甚么铺子?”
孙大娘鄙夷地哼了一声,道:“就是东街那家‘晚霞斋’!原来是他家搞的鬼!月初开业,生意不怎么红火,没想到老板竟然这么黑心,自己的东西不好,便想着做假货来卖,污蔑抹黑旁人!真真是不要脸!”
颜荔想了想,道:“捉贼捉赃,咱们得想个法子捉个现行才是。”
文若兰挠了挠头,“这……应该怎么做?”
孙大娘道:“不如让招财去作证人,指证他们家作假?”
颜荔摇了摇头:“不妥,万一走漏了风声,让他们提前做了准备,再想抓住甚么把柄可就难了。”
三人相对而坐,想了半晌,皆没甚么头绪。
孙大娘一拍桌子,抬高声量:“不如直接将人抓到衙门去,严刑逼供,由不得他不说!”
颜荔不禁笑了:“这怎么行,如此一来,咱们这被偷盗污蔑的人,岂不成了恐吓他人的坏人?”
“那可就难办了。”孙大娘叹了口气,“但也不能就这么放任不管,时日久了,可是要坏了铺子的招牌的。”
“管是一定要管,就看如何做了。”
又想了一会子,着实没甚么好法子,孙大娘去了铺子里与阿茹接待客人,颜荔便与文若兰在藤椅上小憩。
到了太阳下山,热气渐渐退去,颜荔才觉得浑身恢复了几分力气,正想着要不要去翰林院找应策,就听到前面传来一阵声响。
“姑娘,云太妃派人前来,请姑娘过府一叙。”
颜荔愣了一下,忙道:“稍等片刻,我马上就来。”
后院有两间厢房用来歇息,颜荔常来铺子里,房中便放了些她的衣物用品,她匆匆换了身衣裳重新施妆,跟着七王府的人去了。
自打上次她在街上偶然间帮云太妃解了围,她老人家翌日送来许多贵重礼物不说,还隔三差五地便邀颜荔过府游玩。
云太妃似乎十分喜欢她,不止一次地提及要认颜荔为义女,都被颜荔佯作惶恐地给婉拒了。
倒不是她拿乔,而是觉得这馅饼儿掉得未免太突然了些——
她只是一介寻常民女,何以会得到云太妃的青睐?
若说只是因为她比较会说话会讨人欢心,那这理由似乎过于薄弱。
堂堂太妃,身边总不会缺嘴甜之人。
荣华富贵虽好,但若是来得太过轻易,于颜荔而言,反而是种负担。
她宁愿辛苦一点,靠自己的双手一点点挣得。
也正因此,当云太妃再次提起要认她做义女时,颜荔还想像前两次回绝,却没成想云太妃蓦地一抬手,止住了她到嘴边的话。 “小荔枝,难道你就不好奇,我为何要认你做干女儿么?”
颜荔道:“好奇是有一些,但若是太妃不方便说,颜荔也不会多问。”
云太妃叹了口气,眼圈儿微红,“实不相瞒,我之所以如此执着,除了你性子讨我喜欢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你的眉眼很像我女儿。”
颜荔怔了怔:“您女儿?我怎么从未见过……”
“她八岁那年便得病走了。”云太妃神情哀恸,“一晃过去了二十年,我都这么老了,她却永远长不大了。”
“瞧我真是老糊涂了,和你说这些。”云太妃拭了拭泪,勉强笑道,“你别见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