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早了,黎清现在还在休假,压根儿没睡醒,揉了揉眼睛点点头,转身要去洗漱。
李缜乖巧地站在门外,脚尖不超过门框,手扒着门框,伸长手探身进去,将吃的全放在酒店房间玄关的吧台上面。
黎清从洗手间探出头来看他,心里骂了一句“造作”,含糊地说道:“进来吧,一起吃。”
李缜如蒙大赦,迅速闪身进来,关上门。等黎清洗漱完出来,他已经坐在桌边,吃的摆了一桌,远远超出了黎清一个人能吃完的分量,其中居然还有糖水,那是李缜自己爱吃的,他明显是有备而来。
黎清坐下来,问道:“狗呢?”
“今天要工作呢,没带它。”李缜边吃边说。
黎清在一堆吃的里面挑挑拣拣,把自己爱吃的全挑出来吃了,剩下的给李缜扫尾。他边吃边说道:“你要工作的时候可以把狗给我带,反正我闲着,关着不能出来玩多可怜。”
李缜风卷残云般吃完了,眨着水汪汪的眼睛,感激涕零地看着黎清。
黎清清了清嗓子,说道:“别太夸张了。”
李缜麻利地把桌面的垃圾清理干净,说道:“我要去教堂了,你去吗?我去楼下等你。”
等黎清收拾好自己下楼的时候,才知道为什么李缜说要在楼下等他——李缜在买花。已经是春天了,海滨小城的春天已经挺热的了,各种鲜花水果琳琅满目,有老人家推着小车在海边卖花,密密匝匝的一大簇,李缜蹲在旁边仔细地选。
估计是黎清下来得太快了,李缜还没选好,专注地盯着五颜六色的花,认真得眉头都皱起来了。
黎清一个转身又回酒店里头了,在大堂里来来回回转悠了五分钟,工作人员都来推销酒店卖的联名纪念品了,他才抬脚出门,假装自己姗姗来迟。
李缜选好了花,选了一簇五颜六色的郁金香,黄的白的粉的,来不及包起来了,就这样用彩色绳子一扎,乱而缤纷,很像他的风格。
“送给你的。”李缜说道。
黎清接过来,矜持地点点头,礼貌地道谢,然后他们就沿着早晨的海岸线一路散步到教堂去,吹来的风自然而然就带上了花香味。李缜一路都特别规矩,比跟着老师春游的小学生还要规矩,就好像他们从来没有交往过,没有上过床一样规矩。
李缜今天是有工作的,大约是因为和黎清一起吃了早饭,又慢悠悠地挑了花,他估计已经在迟到的边缘了,教堂还在远处,他就急匆匆地和黎清道别,一溜烟地跑过去。李缜的现老板董亦陵正黑着脸抱着手站在教堂门口,看着慢悠悠走过来的黎清,还有他手里抱着的花儿。
到底是被谁截胡了,他咬牙切齿地想到。
已经半只脚踏进教堂里的李缜又退出来,指了指黎清手里抱着的花儿,突然说了一句:“花是我送的。”
董亦陵猛一回头,惊疑不定,李缜已经飞快地溜进去干活了。
辛星星也在教堂里,马上就是婚礼了,她前两天就去试衣服了。她没有挑任何一件婚纱,挑的裙子甚至不是白色的,是嫩嫩的鸡蛋黄,一条普通的嫩黄色裙子,她甚至拒绝了董亦陵提供的化妆发型一条龙服务。
“那我要穿什么?”黎清问。
“随便穿,你就当我邀请你出来散步就行了,”辛星星说,“不穿也可以。”
她看了一眼黎清手上拿着的花,说道:“好像用郁金香来做捧花也不错。”
黎清躲开她伸过来的手,说道:“我的。”
辛星星翻了个白眼,嘟哝道:“小气鬼。”
婚礼的所需装饰已经搭起来了,就差花还没装饰上去,白色和浅紫色作为主色调,到处都是绸带,整个教堂焕然一新,站在宣誓的小小花台上,能直接看到门外的海。宽阔的海洋被教堂小小的门框住了,成了一副湛蓝色的画。
李缜正站在梯子上挂绸带,黎清踱步过去,倚在梯子上,给他指个左右。李缜手上的绸带都还没来得及挂上去,低头朝黎清笑。
“小李!这边来一下——”董亦陵在教堂另一头喊道。
李缜拖拖拉拉地从梯子上下来,去另一头挂东西了,等黎清慢慢悠悠地晃过去,两个人没来得及讲几句话,董亦陵又把李缜支使到下一个地方去了。他好像铁了心要做拆散俩人的恶婆婆,黑着一张脸,光明正大地利用作为老板的职务之便,将李缜指点得团团转。 黎清满教堂地转悠,路过李缜的背后,戳了戳他的背,指了指门外。
趁老板一个不注意,李缜就从教堂的后门溜出去了,黎清躲在角落里踢沙子,伸手就把李缜截住。高大的教堂阴影将这个小小的角落笼罩起来,附近安全没有人,沙滩上游客的欢笑声仿佛隔了一层,朦朦胧胧的。
黎清说:“谢谢你的花,我得回去用水养起来,不然就要蔫儿了。”
这说起来有点滑稽,明明是在酒店楼下门前得的花儿,要养起来就该原地回头放在房间里,这么捧在手里拿了一路,傻乎乎的。
李缜说:“我陪你走回去吧。”
“你不工作了?”黎清说,“你老板到处找你呢。”
正说着,又听到董亦陵在里头找“小李”,不知道的还以为“小李”才是做主的那个。但“小李”消失了,连同黎清一起消失了,董亦陵气急败坏,百思不得其解,黎清是怎么和刚认识的“小李”对上眼的。
辛星星叹着气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喜欢什么样的?我给你介绍一个。”
李缜往墙壁投下的阴影里走了一步,躲得更严实了。黎清被夹在墙壁与李缜的胸膛之间,俩人中间还有那簇五颜六色的郁金香。
“你再这样就要被炒鱿鱼了。”黎清说道。
李缜拿走他手里的花,说道:“走吧,我陪你回去放花。”
黎清问:“就走了?”
李缜低头看他,正在这时,董亦陵也从旁边的后门里出来了,估计是郁闷得要紧,一出来就点了根烟,吭哧吭哧地抽。这下好了,李缜又往黎清身上挤了挤,生怕被老板发现他在这儿摸鱼,更要紧的是,他在撬老板墙角。
黎清撇开目光,说道:“作为一个追求者,你是不是有点挨得太近了。”
或许是花太香了,又或许是黎清带着笑意的眼神太过动人,包括海风与海浪,这一切都让李缜变得越来越大胆,从未有过的大胆。大胆得张嘴就想要吐露爱语,大胆得能光明正大地说“花是我送的”。
李缜轻轻地用嘴唇在黎清的嘴角上碰了碰。
轻得都几乎算不上一个吻。
黎清说:“走,回去放花儿。”
“老板还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