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念温的孩子名唤贺羽菱,是她与阿想的女儿,如今叁岁了。贺念璠一一同姐姐、小羽菱、阿娘和母亲打过招呼,到了阿想这,她酝酿了片刻,别扭地喊出一声嫂嫂。
贺念璠喊阿想姑母喊了近十五年,如今叫她改口,还当真有些不自在,要知道当初在来信中得知念温有了身孕,还是阿想姑、不,嫂嫂的孩子,她差点儿连下巴都惊掉了,阿想照料她们二人长大,比母亲还大一岁,这也实在……
想来她也是愚钝,竟未发觉念温对阿想生出了心思,难怪那几年阿想对念温态度冷淡,想必是意识到了念温的想法,在刻意避嫌罢。
“我带你们去认识几位朋友,参观一下校园,用完膳后再去找一家照相馆合影留念……”
恰时一棕发蓝眼的女子走近拍了拍贺念璠的肩,同她说了些什么,待她走远,贺念璠解释道:“朋友,她让我代她和你们打招呼,好了,不磨蹭了,你们跟紧我别走丢了。”
贺念璠摘下学士帽给姐姐怀里的小娃娃戴上,带家人走过她过去上课的教室、吃饭的餐厅、休息的寝室和做礼拜的教堂,这几年久居异国他乡难免感到孤独,在礼拜天的下午,她喜欢待在教堂享受圣洁的福音颂歌,放空大脑,让心灵得到短暂的宁静。
拿着刚洗出来的相纸,贺念璠眉头微蹙,若有所思。
坐在前面两张椅子上的双亲搂着胳膊,二人眼角虽添了些细纹,恩爱依旧,姐姐和嫂嫂因怀里抱着孩子虽保有一些距离,脑袋却是不自觉相依,唯独她的身旁……空落落的。
“唉。”
两年前姐姐答应过要与她合影,到现在还没兑现承诺。 明明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她无端地感到烦躁,甩了甩手中的相片,贺念璠递给身后的阿娘,顾自走出照相馆眺望远方。
伦敦高楼林立,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大多成双结对,有些注意到她独特的东洋面孔会多看几眼,对她礼貌一笑。
她再是一叹,心飘到十万八千里之外的大周。
身后有人影靠近,贺念璠猜是母亲来了,为了不扫她的兴,揉搓脸颊挤出一个笑,偏过半张脸。
“母亲,您怎么……”
不待她将话说完,微风夹杂着沁鼻的浓郁醇香略过她的鼻尖,女子自身后贴近将她抱紧,顷刻间,贺念璠陷入一片柔软。
“urrise,念璠。”
贺念璠曾无数次幻想这一幕,若是林弃出现在她眼前,她会如何做。
兴奋得晕过去,尖叫着抱紧她,或是摆出小女人姿态羞涩地依偎在林弃身旁。
她没想到自己会哭,哭得悄无声息。
泪水静默地砸落,瞧见地面的深色小点,她恍惚间以为变天了。
“似乎下雨了。”
在伦敦,这很合理。
“是啊,是一个水做的人儿在下雨呢。”
“什么?”
贺念璠这才意识到自己哭了,指尖去点眼角,似乎还有些肿。
她忽的不敢回身去看。
“真的……真的是你么……”眼下一切,不会只是她做的一场梦罢,“痛!”
她的手被拉至身后,正被某个下口没有轻重的人啃咬。
这一切是真的。
“现在可相信了?”
手腕被钳制,眼前景象变换,贺念璠不自觉闭上眼帘,再睁开,林弃一副英格兰贵族乾元打扮站在她眼前,身上增添了一股说不出的韵味。
“你长高了。”
“嗯……”
“性子看起来更沉稳了。”
“还、还好吧。”贺念璠眼神躲闪,“对了,你既然来了,我带你去好好逛一圈,去看看……”
“等等,”林弃框住她的脑袋,“你怎么都不看看我?难道我穿这身衣服不好看?还是说……”
贺念璠知道林弃想说什么。
“我才不是那么肤浅的人!”
她喊的大声,不但吸引陌生人驻足,还把屋内的阿娘招惹来了。 “怎么……”看见站在女儿身旁的女子,贺灵韫还以为自己花了眼,“林弃?”
她猛的想起什么,回头看向在自己身后一脸心虚的夫人。
“冤枉……我只是有些于心不忍,就与陛下做了个交易,求她让这孩子代表大周皇室出来看看,涨涨见识……”
林皎霞又朝女儿使了个眼色,贺念璠心领神会,抓紧林弃的手拔腿就跑,穿过大大小小好几条街道,几次差点撞上疾驰的车子,二人心有余悸,直到一拐角,贺念璠才撒了林弃的手直喘气。
“抱歉……我、我阿娘她可能……可能对姐姐你……有些意见……”
林弃未比贺念璠好到哪去,她扶腰喘了好一会儿吐出四个字。
“我、我能理解……”
两人撑着膝盖对视,又是莫名大笑。
在异国的街上,没人知道她们的身份,也没有人了解她们,两人就像大家上随处可见的小情侣般十指相握,幼稚地一边前后甩一边前行。
“你之后就要回大周了么?”
“是,英格兰再好,比不得家里好。”
“那你要搬来会稽么,和我一起……”
“不要。”
“好……为何?”林弃还以为念璠一定会同意呢,“你在顾虑见溪和那两个孩子?你放心,我会让她们别靠近你的屋子,让……”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贺念璠停住了,“我要凭本事留在会稽,才不要以色事人。”
“你我之间,怎能叫以色……”
好像确实没差,她心里的确存了一些见不得人的小心思,比方说眼下,她脑子里就不可控制地开始想一些有的没的,眼睛也不自觉乱瞟。
念璠的好大、好明显……
“停,快停下!”贺念璠眼尖,急忙掐了贺念璠的胳膊一把,“就算这是英格兰,在大街上也是有伤风化!”
什么有伤风化?林弃一低头,整个人蓦地就红了,此次来英她代表的是大周皇室,可不能让人看笑话。
“我们快些走吧,别让别人瞧见了……”
“别,我们还没做正事。”
“什么?难道你要在这做、做……”
这下,就连贺念璠也绷不住了。
“不是!我才不是欲求不满的人!”贺念璠言必,又有些委屈,“你明明答应过我的。”
林弃本想反驳什么叫做“欲求不满”,目光前移,她看到不远处的一家店,惊觉自己实在迟钝。
“我们走吧。”
拍照的流程繁琐冗长,准备相机、胶片,固定相机的叁脚架,准备背景布,还有一堆的辅助工具。
林弃不知晓要准备这般久,脸都要笑僵了才拍出一张勉强满意的合影,她捧在手心再叁端详,又是小心翼翼收好,十足的宝贝。
“其实不用那么小心的,我们以后多拍些不就好了。” “不,这不一样,”林弃拿过她觉得成像“不太好”的相纸一一看过,“留影机定格的是某时的一瞬,过去的永远都过去了,就像我不会回到十七,你也不会回到十叁,你明白吗?”
“我明白。”
难再回少年,珍惜每个弥足珍贵的瞬间。
人生在世不过叁万日,掐指算来她已度过了近叁成,而姐姐是超过叁成。贺念璠有些感伤,愈感光阴流逝。
可与林弃不同的是,与其对着因化学原理成像而定格的一瞬,她更想珍惜在相纸外所感知到的一切,感受名为人生的旅程。
贺念璠从未有如此强烈的冲动,付过钱,她扯过林弃的手腕直奔离此最近的旅馆。
感受身上人的温度,聆听身上人的呻吟,仔细看过她身体的每一处,嗅闻令人沉醉的信香,品尝女子私处流出的浆液,最后达到顶峰。
是了,比起相纸上的图像,这些感受在她看来珍贵得多。
“我要缠着姐姐一辈子,你别想甩开我,下辈子也别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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