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公子无意娶妻纳妾。”宣珩允看向女子的父亲,淡淡道。
许是宣珩允的脸过于俊美,而他端出的姿态又似温润公子,这声回绝,未让男人意识到是该知难而退的时候。
他面露为难之色,“这……公子,小女清誉不在,公子若是不收她入府,小女怕是无颜再苟活于人世。”
此话一出,楚明玥心道不好,这样的威胁是会惹恼宣珩允的,她挠了挠玉狮子的下巴,心叹做父亲的不是个东西,可这姑娘许是无辜的。
这个时候,周围开始热闹起来,十艘龙舟缓缓而来,推开一圈圈涟漪。
岸上跟着龙舟一路走的百姓唱着软语小调,渐行渐近。
女子的父亲看一眼来人,两手提着袍子作势就要跪下。
“今儿当真是个好日子,救人倒是救出一段姻缘来。”楚明玥两步过去,拽了下男人胳膊,沈从言见状跟上,一只手提着男人后襟领硬是把跪了一半的人又提了起来。
楚明玥换了之手托着玉狮子,有些好笑瞪了女子的父亲一眼,他想借着人多逼迫宣珩允点头,这算盘真真是拨在逆鳞上了。
宣珩允拼命克制着心底的浓烈情绪,用平静的目光注视楚明玥,知她是在救人。 也罢,这种时候有资格顺着她心意,也让宣珩允尝到久旱逢甘霖的甜意。
他缓缓松开半掩于阔袖下、刚掐住中指第二骨节的如竹手指,那是传令暗卫的手势。
女子的父亲被一把揪起,抻了抻后颈衣料,正欲再开口。
张辞水突然张大瞳孔,一步走近,反锁了男人双臂,男人受痛一声凄厉长嚎。
围观龙舟的百姓们打他们身旁路过,有人好奇侧目。
张辞水凑到男人耳边简短说了句话,后扣着人大步往附近停着两顶软轿的凉亭过去。
楚明玥脸上挂笑,朝丹秋一挑下巴,“走,咱过去把戏看完。”
昭阳郡主这瞧热闹有头有尾的习惯倒是一点没变。
宣珩允踱步跟上,几人错过人群,跟过去。
凉亭旁,两棵将军楠长得枝繁叶茂,主杆要二人合抱,一看就是有年头的古树了,可谓两树成林。
葱郁得枝叶如伞盖,挡去部分天光,树下就显得有些阴暗,因为潮湿,围绕着树根,长出一圈彩菇。
张辞水将人提至树下,提靴揣在那人膝窝,男人顿时双膝跪地。
方转醒的女子本是被婢女搀扶着,一瞧这情形挣开婢女扑过去跪在男人身侧,哭喊一声“爹”。
跪地男人还欲开口,只听张辞水低喝道:“薛承富,你好大胆子。”
薛承富闻言,顿时脸色煞白,这时他方记起,眼前的人,他曾与他打过照面,就在陛下下榻听月水榭那晚,他曾求这位看上去似乎是侍卫首领的人网开一面,容他小女继续住在梅苑养病。
“薛承富。”宣珩允缓声重复一遍,脸上表情变得耐人寻味。
薛承富欲哭无泪,双肩颤抖如癫痫发作,他往东边望过去,并不见他的女婿、铜元郡郡守闻风鹤的身影。
无人来救他。
这个时候,他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
“这,几位公子这是作甚,公子若不想对小女负责,那便罢了,鄙人不强人所难。”
无趣。
楚明玥开始往远处湖面张望,事情发展至此,后边的事情,倒是无趣了,就像是被话本子里写烂的戏码。
原是已经知晓了身份,那么后续,这家女儿究竟能不能圆一个皇妃梦,她毫无兴致。
她移开视线看向宣珩允,正好与那双深湛的桃花眸对上,她轻启朱唇,道一声“告辞”,引着丹秋往西边去。
宣珩允下意识就追了上去。
楚明玥回身,诧异问道:“陛下有事?”
宣珩允一怔,无事,他没有跟着她再与她同行的理由,掩在玄色袖袍下的冷白指骨紧握,他淡淡一笑:“皇姐路上小心。”
楚明玥欠身行一福礼,转身离去。
宣珩允注视着一袭红衣走远,收回视线的同时敛尽一张温润神情。
这边,薛承富站起拉着他女儿欲走,被张辞水横臂拦下。 “你们?”薛承富有些愤怒,又不敢发作。
宣珩允冷眼看他,“朕喜欢听聪明人讲话。”
薛承富脸上大骇,脸色刹那变得灰白,他“扑通”一声跪地,额头不住磕在长出青苔的地面。
“求皇上饶薛家这回吧。”他一声接着一声哭喊,他的女儿掩袖低泣。
宣珩允没耐心听他哭唱,向张辞水递去眼神,张辞水呵斥一声:“给我憋着!”
斩风刃“飒”一声出鞘,薛承富吓得一个哆嗦,立时住声。
宣珩允漫不经心沉声道:“大理寺少卿奉皇命协理族商规范营商,待到铜元郡,薛家做好诸商表率。”
薛承富连连应声。
宣珩允不再看他,转身往东回,张辞水和沈从言跟上。